“发小儿”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清楚地知道你小时候尿过几回裤子,曾经被妈妈拿苕帚追着满大院跑过多少次,你淘气时曾经搞过怎样的恶作剧,有几回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罚抄写,你们的父母在值夜班的时候还曾把你们丢进对方家里,睡到一张床上去。如果你的母亲不幸母乳不太充足,你还有很大机率吃到对方母亲的奶。
我初中的同班同学里头,就有五个是这样的发小儿。
我们六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长大,当然年龄大一些之后,男女之间会刻意保持距离,不复小时候的亲密。我从小就长得高,跟比我大一两岁的孩子一般儿高,所以我从小就跟比我大一两岁的孩子们在一起玩,不爱与同龄的“小屁孩儿”玩,而我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五岁时就让我跟着玩伴们一起进入了一年级,成了一名小学生。
那个时候,小学的规定入学年龄是七岁,虽然说入学卡得不严、也有像我这样托关系提前入学的,但最多也就是六岁入学,像我这么小的小学生,真的是凤毛麟角。虽然小,幸而长得高,智商也不错,学习成绩、各方面表现也不错。母亲是高中语文老师,虽然没有刻意引导过我,但我对文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和天赋。入小学之前就会背一百多首唐诗,这在家家户户普遍放养的年代,妥妥算得上“别人家的孩子”了。我性格文静内向,喜欢读书和国画,但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玩耍,因而每天放学之后我也会跟小伙伴们在一起疯跑疯玩。
大云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用现在流行的词语来说应该算是“闺蜜”,但我从来不觉得她是我的闺蜜,闺中的交情,太拘谨刻板了,太娘娘腔了,实在不适合大云这条汉子。她比我大一岁,却比我矮半头,长得很结实,拳头硬、腿有力,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在我们与其他大院的孩子们争夺“秘密基地”等冲突当中是一员猛将,与她交过手的男孩子们基本都哭着回家找妈妈。因此,大云凭借自己强悍的战斗力在我们大院赢得了普遍尊重,就连男孩子们也敬她是条汉子。至于这员彪悍的虎将怎么会看得起胆怯弱鸡的我、与我要好,大概是因为我熟读史书,一肚子锦囊妙计和玩耍的好创意。大云虽然有着汉子的体魄与战斗力,却有一颗精致的少女心,她喜欢玩过家家扮丫鬟小姐的游戏,我和她披着红纱巾扮小姐,小男生们被迫扮演丫鬟,大云偷拿妈妈的口红给他们每人在额头点一枚红胭脂,有时还偷拿妈妈的丝巾给他们绑头上当辫子。
小柱子是最适合做丫鬟的男孩子,他长得又矮又瘦,皮肤比我还白。虽然他总抗议,但每次还都乖乖配合演丫鬟,一是因为我和大云总是承诺他们玩一会儿丫鬟小姐游戏之后就玩警察抓小偷,二是因为大云的拳头够硬。当然,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玩着丫鬟小姐的游戏就被妈妈们叫回家吃饭了,饭后七点要看恐龙特急克塞号,看完七点半就天黑了,夏天要去抓知了,冬天要去附近的渠沟溜冰,所以警察抓小偷的游戏难得能玩一次。
同样又矮又瘦又白的男孩子还有洋洋,但他面部五官远没有小柱子那么俊秀,扮丫鬟一点都不好看,好在他够乖,总是很听我们的话,不像小柱子动不动就反对、抗议什么的。
如果说这大院里同龄的女孩子还有谁不怕大云、愿意跟她一起玩的,除我之外就只有丽丽了。她也比我大一岁,身高与我差不太多,比我略矮,算是很高的了,她很瘦,长得很漂亮,有一双斜挑的丹凤眼,从小就有一种舞蹈家般的艺术气质,像只挺拔的白天鹅。她性格淡然,不卑不亢,倒也得到了大云的赏识,虽然不像与我这么要好,但玩得也不错。
还有一个男孩子,名叫阿来,沉默老实,非常随和。
其实大院里一起玩的孩子有十几个,但是小学时同级、初中又同班的,就只有我们六个了。刚升入陌生的学校,陌生的环境促使我们自然而然地抱团在了一起,成为了坚定的小团体。而我,由于语文成绩的突出,被兼任语文老师的班主任临时指定为代理班干部这件事,也使得发小儿们欢欣鼓舞,与有荣焉,纷纷表示要有智的出智、有力的出力,尽快帮我把“代理”俩字儿去掉。
由于班主任肖晖老师告诉了我们这个学校打饭打水必须要挤、抢的优良传统,并且向全班同学提出了“一个人挤进去,全班有饭吃”的要求,所以我们六个被老师临时指定的代理班干部,自然而然地都把如何提高全班“挤”和“抢”的能力、让全班同学优先吃上饭作为首要工作来研究。
被班主任老师指定为代理班长的赵富贵同学,人生第一次当官,于是特别特别自觉、奋发地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和地痞流氓们看场子时沾染到的江湖习气,拼命地想要当一名负责任又奋发有为的好班长。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没有作业,邻近座位的同学们都悄悄地小声说着话,慢慢地互相熟悉。赵富贵站起来,把手一挥:“所有的班干部,咱们出来到门口开个会!”
我们跟着赵富贵走出教室,九月初的天气还比较热,但夜间的风已经有了几丝清凉,我们站在校园里,望着天空的明月,感受到自己的人生可能从今以后会有一些不同,至于是怎样的不同,我们并不知道,但我们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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