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lden By: Henry David Thoreau
文学杰作之原著与翻译
李唐风
读到一篇有趣的网文“某出版社退回高行健《灵山》书稿的信”。信中虽然对作者给予了鼓励，但还是坦率地列出了作品中几条“年轻幼稚”的“毛病”，其中有一条关于是中文语言表达的问题：
“三、作品的语言较为粗糙，病句较多，米饭里掺沙子，读来令人头疼。建议以后多读中外世界名著，以提高自己的文字修养。”
文章最后是一段有力的文字：
“
距这封退稿信十年之后，2000年高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历史上获此殊荣的第一位华人作家。
诺奖评委们给他的获奖理由是：“其作品的普遍价值、刻骨铭心的洞察力和语言的丰富机智为中文小说艺术和戏剧开辟了新的道路。代表作有：被堪称为“无与伦比的罕见的文学杰作”的《灵山》和被称为中国第一部小剧场话剧的《绝对信号》。
”
我把这篇文章转帖后，一个思维敏捷的朋友（@火星特快）立即指出：诺奖给的是灵山的翻译作品，也许翻译得比原文强?我看过一眼灵山，真的是......看不下去。
我也有同感。
中文作品尤其中文诗歌，翻译到西文，已经是再创造了，与原语种的文字美丑几乎毫无瓜葛，只能表现出经翻译者思想过滤了的、原作者的构思、理念和逻辑。同理，西方文学著作，翻译成中文，也有这个问题。
曾读过一篇文章，许多中国五四以后的文学名家，因为受环境保护的影响，纷纷转行做起了外国名著的翻译。许多中国现在家喻户晓的西方文学名著，其翻译者都是中国文坛的当代精英、名家。当我们赞美这些西方名著“语言优美”、“诗意盎然”时，其实，有50%以上是对这些翻译家的文学修养和中文表达功力的赞美。
梭罗在《瓦尔登湖》第三章《真正的阅读》中提到过阅读文学名著的原始文字时，对于原汁原味的极致感受。其中文译文（穆秋月译本）摘录如下（注：其中提到了古希腊原文的《荷马史诗》，以及古印度文、拉丁文、希伯莱文的著作，因为语言的鸿沟，我只能望洋兴叹。即使对于中文古文的至宝——《诗经》和《楚辞》等，因为语言、语音、字义、内涵和历史的流逝，我们现在的阅读和欣赏，也只能是一种望梅止渴的享受）：
“
第三章：真正的阅读
最好的读本
如果让我们慎重选择自己的追求时，所有的人也大概都愿意去做学生和观察家，因为大家对这两者的性质和命运都颇感兴趣。为我们自己和后代积累财富，成家建国，或者追名逐利，在这些方面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可是在探求真理之时、我们却是永恒的，也不必害怕变故或遭到意外了。最古老的埃及和印度哲学家撩开了神像上的面纱；而这颤抖着的长袍至今仍是撩起的，我看见它跟当初一样地鲜艳荣耀，因为当初如此勇敢的正是他身上的“我”，而现在畅想着的是我体内的“他”。袍子一尘不染；自从这神圣被揭穿后，时间并没有流逝。我们真正地在改进或者是可以改进的时刻，既不是过去，又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
我的木屋，与一个大学比起来，不仅更宜于思考，还更宜于严肃的阅读；虽然我阅读的书都是图书馆中常见的，但我却比以往更多地接受到那些在全世界范围内流通的书本的影响。那些书最初是写在树皮上的，如今只不过时不时抄在布纹纸上。诗人密尔·卡玛·乌丁·马斯托说：“我从书中得知，要坐着，才能驰骋在精神世界的领域内。一杯美酒足以使人陶醉，当我喝下了深奥学说的玉露琼浆时，其乐无穷。”整个夏天，荷马的《伊利亚特》放在桌上，我只是偶尔翻阅几页。我手上有干不完的活儿使我没时间读更多的书，我既要造房子，又要锄豆子，但我想到将来可以读更多的书时就更精神了。空闲的时候，我还读过一两本入门级的关于旅行的书后，感到很羞愧，我连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读荷马或埃斯库罗斯的希腊文原著的人，不会有放荡或奢侈的危险，因为他读了原著就多多少少会仿效书中的英雄，会将他们的黎明奉献给他们的诗章。这些英雄的诗篇是用我们的母语印刷的，在当前这种颓废的时代，这些文字也难逃一堆僵死的命运；所以我们必须认认真真地找出每一行诗、每一个字的原意来，竭尽所能挖掘出它们蕴含的更深刻的内涵。近代那些廉价而多产的印刷业，出版了那么多的译本，却并没有使得我们更接近那些古代的英雄作家。他们似乎是那样寂寞，那些被印出来的文字依然是那么僵硬。年少时花费一些珍贵的时间来学习一种古代文字，即使只学会了几个字，那也是值得的。它们是从街头巷尾的琐碎的俚语中提炼出来的，具有永久的暗示和永恒的激发力量。有的农夫听到一些拉丁语警句，就记在心上，时常说一说，并非是没有好处的。有些人说过，古典作品的研究到最后会让位给一些更现代化、更实用的研究；但是，有进取心的人还是会时常去研究古典作品的，不管它们是用什么文字写成的，也不管它们又是如何古老。古典作品是最崇高的人类思想的记录，是唯一的，不朽的神谕。连台尔菲和多多那都不知道的东西，都能在古典作品中找到。我们甚至觉得大自然已经老了而不屑去研究。读好书，也就是说，在真实的精神中读真实的书，是一种崇高的训练，所花费的精力超过任何一种练习。这需要读者像运动员训练那样，坚定目标，持之以恒。书本是作者认真、含蓄地写出来的，所以也必须认真、含蓄地阅读。就算你能说讲本书所著写的那一国的语言，也还是不够的，因为口语与书面语有着显著的不同，一种是听的文字——是一种声音或舌音，是一种有点野腔野调的土语，我们不知不觉地学会的；另一种是书面文字——是前一种的成熟形态与经验的提炼。如果前一种是我们的母语，后一种便是我们的父语，是一种洗练的、有节制的表达，它的寓意无穷，是对口语的提炼，学会说它需要重新开始。中世纪的时候，不少会讲希腊语与拉丁语的人，可是由于地域限制并没有能力读天才作家用这两种文字写成的作品，因为这些作品不是用他们熟知的那种希腊语和拉丁语来写的，而是用精练的文学语言写的，他们还没有学会希腊和罗马的那种更高贵的语言，所以这些文学宝典在他们看来就只是一堆废纸，他们反倒重视一种廉价的当代文学。可是，当欧洲的多个国家获得了他们自己的语言，尽管只是粗浅的书面语，但已经足够他们繁荣他们的文艺了。于是，那些古老的文学也随之复兴了，学者们能够鉴别那遥远的地方的古代珍藏了。以前罗马和希腊人不听不懂他们的作品，几个世纪之后，少数学者开始阅读了，而且现今也只有少数的学者还在研究。
不管我们如何称赞演说家爆发出来的好口才，最崇高的文字还通常地是隐藏在瞬息万变的口语背后，或超越它，如同繁星点点的苍穹藏在浮云后面一般。繁星就在那里，凡能看到它们的人都可以识读它们。天文学家永远在观察和破解它们。它们不同于我们的日常谈吐和雾气氤氲的呼吸。在讲台上的侃侃而谈，用的通常就是文学习作中的修辞。演讲者凭着转瞬即逝的灵感，向着他面前的听众和那些跑来倾听他的人演讲；可是作家，更需要安静本分地生活，那些给演讲家以灵感的社会活动和成群的听众只会使他们分神，所以说，他们是对着人类的内心演说的，向着任何年代中一切能够懂得他们的人说话。
难怪亚历山大大帝在远征的时候，还要在一只宝匣中带上《伊利亚特》了。书本是最珍贵的圣物。它比别的艺术品跟我们更亲密，也更具有世界性。这是最贴近生活的艺术。它可以翻译成各种文字，不仅供人们阅读，还可以朗诵；不仅可以描摹在油画布上或大理石上，还可以雕刻在生活之中。一个古人思想的象征可以成为现代人的语言。2000个夏天已经在纪念碑似的希腊文学上，如同在希腊的大理石上面一样，留下了更成熟的金灿灿的秋收的色彩，因为它们将自己静谧的、圣洁的气氛传到了世界各地，保护他们免受时间侵蚀。书本是世界的珍宝，是各个国家都可以世代相传的最优良的遗产。最古老最优秀的书，自然也很适合于摆放在每一个房屋的书架上。它们静静地一言不发，可是，当它们启发并开导读者时，却让人欲罢不能。它们的作者都自然而然地成为任何一个社会中的贵族，而他们对于人类的影响甚于皇室贵胄。当那目不识丁的，也许还是傲慢的商人，由于苦心经营获得了他所渴望的闲暇和自由，并跻身于上流社会时，最后不可避免地转向那些更高级，却又高不可攀的智力与天才的领域，发现自己不学无术，自己的一切财富无非是虚荣和知识匮乏，于是为了进一步证明他头脑清楚，他煞费苦心地让他的孩子学习知识文化，于是他成了一个家族的始祖。
那些还没有学会阅读古典作品原文的人们，对于人类历史知识的了解肯定很不完备。不可思议的是，除了我们的文化自身，这些古典作品并没有一份现代语的译本。荷马至今还从没有用英文印行过，埃斯库罗斯和维吉尔也从没有——这些作品是这样优美、坚实和壮丽，宛若晨曦；后来的作家，不管我们如何赞美他们的才华，但能与这些古代作家的精美、完整与不朽的英雄诗篇相媲美的是少之又少。那些从不认识它们的人总是叫人去忘掉它们。但当我们有了学问和禀赋，开始能阅读它们，欣赏它们时，我们很快便忘掉了那些人的话。当我们称为古典作品的圣物，以及比古典作品更古老，却又鲜为人知的各国的经典累积得越来越多时，当梵蒂冈教廷里放满了《吠陀经》、《波斯古经》和《圣经》，放满了荷马、但丁和莎士比亚的作品，而且以后的岁月里能继续地把它们的战利品提供给人们公开评价时，那个世代才是真正的富有。有了这样一大堆精品，我们才能有触摸天堂的希望。
如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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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瓦尔登湖》梭罗的英文原著，文字清新优雅，语言又不十分复杂。我听过的最好的语音书版本是著名的义务朗读者联盟LibriVox提供免费下载收听的版本。朗读者Gord Mackenzie声音清晰、舒缓，娓娓道来，充满睿智。声音让我想起当年考托福听力时，里面朗读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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