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婉儿心里有些得意,转身一屁股拍在床上,“哎呦”一声仰面躺下,舒舒服服的闭目养神。陀螺一样忙了一天,这才发觉身体如散了架一般,这疼那酸的。
待敲门声响了七八次,林婉儿才不慌不忙坐起来,探着身擎着脖,用睡意朦胧的声音喊道:“姐姐,我都睡了,有事吗?”说完这话,婉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门外的馨儿一听,愣了一下,又猛敲门:“快开门。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有透视眼吗?”
婉儿一激灵,暗叫自己太笨,只好说:“我猜的,不是姐姐还能有谁。我真的睡下了。”
馨儿不依不挠:“哪有睡那么早的?睡了也要开门,连姐姐都不让进门吗?”低头看到桌上的饭菜还一动没动,又敲门:“妹妹,你怎么连晚饭也没吃,是不是生病了?快开门让我瞧瞧。”
婉儿没法,只好道:“好吧,姐姐,你等一会。”说完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把外衣一件件脱了甩在床上,一把撸下头上的蓝头绳,然后连带佩剑衣服,通通塞到床下的暗格里,这才忙不迭去开门。
馨儿见婉儿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纳闷道:“真睡了?”又摸了摸婉儿的额头问:“没生病吧?”
婉儿打着呵欠说:“没,今天起的早,困了。”
馨儿进屋瞥了眼凌乱不堪的床铺,有些无语,问道:“你这一天都干嘛了?”
“还能干嘛?刺绣啊。”婉儿随口说道。
“这么说你那幅‘花倾天下’该绣好了吧?可是绣了两月有余了。我去看看。”边说边向阳台走去。
婉儿这才慌了:老妈好多天不来帮忙绣了,今天也多半没来,这下可露馅了。婉儿紧跟在馨儿身后,吞吞吐吐道:“姐姐,我最近很不在状态,一时大意还绣错了几处,所以绣的有点慢,所以······”还没说完,馨儿已经毫不留情一把掀开了盖布,定睛一看,一幅姹紫嫣红的‘花倾天下’图已然是漂漂亮亮完工了。
两人都各有各的意外,大眼小眼的盯着那幅绣画,半晌,馨儿才幽幽说道:“妹妹,今天真是辛苦了,累坏了吧?”
“额······还好,还好。”婉儿崩着的神经一放下,便听到“咕噜咕噜”两声,竟是自己的肚子叫唤了。
馨儿笑道:“别睡了。饭菜我让小瑶去热一下,吃了再睡。”
婉儿点点头,越发感觉饿了。
馨儿直看着婉儿吃完饭方才回去。外面凉风习习,俱寂无声。来到后花园门前,院门已经上锁。馨儿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方从袖口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锁,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小瑶紧跟着进去,灭了灯,关了门,原地候着。
馨儿迈着莲花碎步轻轻踱步,婀娜生姿,顾盼生辉。
“馨儿,我在这儿。”树影里闪出一个青年,约莫22岁,正是林府的护院张翰。张翰无父无母,16岁便投奔到林府做了护院,他师从名门,身手很不错。
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馨儿笑不露齿,说:“等久了吧?”
“没”,张翰含情脉脉的看着馨儿,一笑露满口白牙,憨憨厚厚的。
两人来到亭子里坐下,馨儿说:“我刚从婉儿那出来。她一切正常,看不出一点破绽。或许是我们多虑了。”
张翰仰头细细回想一番,认认真真说道:“虽然就一次,但我保证绝没有看错。那日傍晚,二小姐穿着夜行衣,神神秘秘的不走正门,翻窗进的屋子。我看她身手了得,倒像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馨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别说的那么玄乎。我看她顶多就是一时贪玩淘气翻了次窗子而已。”
“那他穿成那样去做什么了?我感觉一定有什么事。”
馨儿随口说道:“她那么小,能有什么事?顶多也是去会情郎了。”
“情郎?也是?”张翰一听有些热血沸腾,她做梦都想自己能是馨儿的情郎,只可恨自己无依无靠,无钱无势,怎能高攀的起呢。
馨儿一时说错了话,有些羞赧无措。她避开张翰炽热的双眸,站起身来小声说道:“我去秋千那坐坐。”
张翰点点头,默默的跟着走过去。
馨儿轻轻盈盈坐上秋千,双手握着绳子,荡了几荡。
张翰望着皎洁的月光,又看看身边的伊人,小心翼翼开口说道:“馨儿,你知道吗?我多么想自己能配得上你。可是现在的江湖风平浪静,做护院确实是个闲职,有再高强的武功也只能是个摆设。所以,年前我用全部积蓄开了一个布庄,现在已经稍有起色了。我想待生意做大做强了,就去你爹那提亲,可好?”
馨儿没有感到多少意外,想了想,幽幽说道:“不知不觉间,我们已走得这样近了。虽然爹娘和妹妹是我最亲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们的心却贴不到一起,有时候甚至觉得很生疏。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是心心相印,才可以无话不说。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我还没有准备好。”
张翰点点头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等你,等到你明白你的心意。也请你相信我,最晚到明年年初,我一定能积攒到一定的家业,到时就有资格去你爹娘那提亲了。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太久了?”
馨儿笑靥如花:“我等你。”
“真的吗?”张翰的眸子亮亮的。
馨儿笑而不答,往右挪了挪,拍拍秋千板道:“坐下来一起赏月吧。”
张翰有些小激动,依言紧贴着馨儿坐下,拘拘谨谨的,酝酿了一会,正要开口说话,馨儿突然说道:“对了,我妹妹就随她去吧,不必去监视了。你们住南院,我们住北院,你没事老来北院女眷地,怕是非但查不出什么,反倒先把你我的事牵扯出来了。”
张翰点点头说:“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只想能多些机会和你见面就好了。”
两人静静的看着如水的月光,轻轻的呼吸,温馨浪漫,静谧祥和。馨儿叹道:“这种感觉真好,六根清净,超然物外,一点压力都没有,做神仙也不过如斯。”
张翰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倒像是看破红尘了一般。”
馨儿长吁一口气,说:“我也不明白,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开始过的不开心,没激情,每天都很烦躁。尤其是亲人对我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更加让我抓狂。”
张翰握着馨儿的手,安慰道:“你整天闷在家里,闷在那个四方院子里,只能看到四角的天空,心情怎么会好呢?也就你能沉住气憋在家里,至于你妹妹,她那么古灵精怪,我才不信她能闭门刺绣,八成是借着刺绣的幌子出门玩了,顺带还学到一身好本领也不一定。所以呢,你也该出门去散散心才是。明天就让小瑶陪你出门逛逛,心情或许会好些。”
馨儿无奈的摇摇头:“我很少出门,爹娘是不会同意的。再说,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哪有闺中女子大白天出去抛头露面的。”
张翰疑惑了:“自己的爹娘也不好意思开口吗?现在都什么年代啦,四海升平,谁说不准出门逛的?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子可是多的是,我看你真是快与世隔绝了,该改改了。”
馨儿下了决心,点头道:“我试试吧。唉,我痴迷了七八年的舞蹈,现在突然腻了,所以越发无所事事,可是又不知道做什么好,不知道怎么去打发大把大把的时间。我们虽是一家子四口人,可都各忙各的,没有互动。爹一早出门去客栈,娘闭门念佛,妹妹闭门刺绣,我闭门学舞蹈,是不是都很奇葩?”
“都过去了,多想无益。或许她们怕搅扰你练舞吧,你以前那么废寝忘食的学习舞蹈,她们怎么知道你现在腻了呢不是?”张翰顿了一下又说道:“看这月色,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就明天吧。实在不行,我就偷偷带你出去逛逛就是。”
馨儿很惊讶:“这样也行吗?太叛逆了吧?”
“总比闷出病来好吧?”张翰说:“你放心,我就是带你去逛逛庙会集市,看看山光水色,自由自在的游玩一番,绝不会起非分之想。”
馨儿赧笑:“我知道你不敢。”说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把不知什么时候被张翰握着的手抽了回来,故意气道:“你轻薄我?!”
张翰连连求饶:“莫气莫气,我不是故意的。不知不觉,不知怎么的就情不自禁了,莫怪莫怪。再不敢了。”
馨儿忍不住笑了:“逗你呢。”张翰也笑。
两人又聊了一会,方才散去。
次日,听到第一声鸡鸣,婉儿便醒了,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便毫不迟疑的爬起床。正忙着洗脸,突然从阳台传来一声响动,婉儿警觉的侧头一看,竟是林夫人从密道上来了。
婉儿有些意外,甩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娘,你怎么来了?有事啊?”
林夫人从升起的暗格里端出饭菜,不冷不热的说:“你就要去闯荡江湖了,这一去不知道要疯多久,我上来看看你啊。”
“我那是去仗剑天涯,不是疯,说了多少遍了。”婉儿撇撇嘴,心里有些不满,嘟囔道:“不管怎样,爹都答应我了,你可不能不让我去。”
林夫人没好气道:“我敢不让你去吗?收拾好快过来吃饭,我有话问你。”
婉儿一听,三下五除二整理好头发,边走过去边说:“我就知道,一定有事。准没好事。”婉儿故意一副抬杠的语调。
林夫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只心平气和的说:“我可没功夫跟你斗嘴,有正经事。”
“什么事?”婉儿收回了嬉皮笑脸,正正经经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你姐姐有什么异常?”林夫人盯着婉儿的眼睛问。
“异常?没有啊”,婉儿想了想,又道:“她倒是可能发现我的异常了。昨天我回来晚了,正好她来,差点就露了馅。”
“这没什么。十年了,她八层也知道你刺绣是个幌子,只是她不知道你出去干什么,只当你出去玩了。”
婉儿有些不服:“怎么可能?我掩饰的那么好,我的轻功那么好。”
林夫人忍不住冷笑道:“你可别吹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我和你爹替你遮掩周旋,你学武功的事早弄的满城皆知了。就拿昨天,你那么晚回来,我就没少操心操肺。明里暗里助你多少数也数不清,你这样子出去闯荡江湖,我实在不放心。”
婉儿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女孩子学功夫真那么忌讳吗?还能嫁不出去?你们放心,我嫁也不嫁这些凡夫俗子,要嫁就嫁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
林夫人一听如临大敌,一叠声责问道:“不得了了,连你个假小子都想着嫁人,更别提你姐姐了。婉儿啊,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可千万别被人骗去了节操。人生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敢自己乱做主张。”
“娘,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都懂,我这不是怕你担心我嫁不出去吗?你放心,嫁鸡嫁狗我都听你的,一辈子不嫁都行。”婉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林夫人白了婉儿一眼,直摇头:“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的女儿可都是美人胚子,怎能嫁不出去?更不能随便嫁。要嫁就嫁最好的。”
婉儿附和道:“对,对,嫁个武林盟主,皇帝老儿,可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林夫人似乎当了真,恍然大悟似的:“对,对,这也未尝不可。对。”
婉儿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道,抱大腿哪有抱那么粗的,再说也抱不来啊,人家也不让抱啊。
林夫人满眼憧憬的看着窗外想心事,似乎在盘算着如何把女儿嫁好了好一步登天。
婉儿很无语,喝了几口稀饭,忍不住提醒道:“娘,快吃饭吧,我该走了。”
林夫人这才拿起筷子,愣了愣,又放下,自语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对了,还是你姐姐的事。她最近好像心思不在舞蹈上,昨晚又说要出门逛庙会,很反常啊。”
婉儿边嚼菜边不以为然的说:“这才正常。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住。我劝你还是多关心下姐姐吧,她一年到头憋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绝不是个正常人所为。”
林夫人白了婉儿一眼,问:“她昨晚很晚才回来,不知道去干嘛了。她到底在你那呆了多久,有一个时辰吗?”
“差不多啦。她反正出不了这院子,还不能四处逛逛吗?我姐姐也太没自由了,可怜。”婉儿很是不平。
林夫人有些无奈:“我已经答应她去逛庙会了,可是庙会人多眼杂,我不放心。你功夫好,陪她一块去吧?”
婉儿连连摆手:“我还有正经事。我马上要闯荡江湖了,大师兄还有很多事情交代我。不是有小瑶陪着嘛。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张翰去暗中保护啊,他功夫也不赖。”
林夫人笑道:“你也知道他功夫好啊?若不是我们把他调去南院,你天天能这么来去自如吗?罢了,就让他去暗中保护馨儿吧,你去我还不放心呢。”
婉儿放下筷子,抹抹嘴道:“又不是皇帝的女儿出游,至于那么大费周章吗?”
林夫人也不解释,只说:“你不懂。吃完了吗?快走吧。”
“吃完了”,婉儿起身整理好衣衫,告了辞,依然一跃从窗口跳下,隐入墙角。
前躲后闪,轻轻松松出了院门;左拐右拐,驾轻就熟就到了逍遥派练功场。婉儿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师兄,大师兄。”
树林掩映下的树林里立即就跳出一个人,不是大师兄,却是闷葫芦谢东。
婉儿视若无物,边走边继续喊:“大师兄,大师兄?”
“别喊了,少主今天没来。”谢东一脸苦笑。
婉儿这才回过头看着他:“怎么可能?说好了今天来的。”
谢东无奈道:“本来是来了,可是少主被掌门叫去了,好像江湖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那我怎么办啊?”
“少主说,让我来先给你讲讲行走江湖的经验,免得吃亏上当。功夫就不必再练了,已经很好了。”谢东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眼神闪躲的不敢正眼瞧婉儿。
果然,婉儿立马挖苦道:“你能教我什么啊?”
谢东正了正身板,和和气气说道:“至少我随少主出门办了几次事,耳濡目染了不少。少主言传身教教我的,我先给你说说,待少主有空来了再细细教你。可好?”
“好吧。你就这点本事,可要倾囊相授了,别藏着掖着。”婉儿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又开起玩笑来。
“好”,谢东难得笑了。
两人坐下来。谢东便把江湖上各种见闻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婉儿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有说有笑了一上午,自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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