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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01日 第九十二天 儿童节
早上出门办事路过云峰楼,专程拐进去看了看。
那里有我初中时难忘的记忆——中午放学后,步行五分钟到云峰楼找爸爸吃饭,乘电梯时遇过冯骥才先生,发型潇洒随意,高大的身躯站在狭小的轿厢里顶天立地。爸爸有时也会带我到对面下馆子,位于南京路北侧地下一层的“益民饺子馆”烟火气十足,至今我还能记起店内的大致布局。最常点的是茴香馅儿饺子,嚼起来特别清香,后来再没尝过类似的味道。
我站在云峰楼前,用力往马路对面张望,却早已寻不到当初的一点影子。想到第一次去时,我看着门口招牌上的字,突然生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短暂的déjà vu被我即刻找到了源头——曾在饺子馆当会计的姥爷名字中也有“益”字。
时空交错成一张网,无中生有般创造出许多关联,那感觉很奇妙。那些年午休时间你要赶回家照顾姥姥,并没和我们一同去过,但我总觉得那段记忆里有你。
今天是儿童节,我应景地故地重游,回忆过去阳光灿烂的日子,满心怀念,甚至嫉妒起曾经的自己。
因为你在的时候,我永远都是孩子。
2022年06月02日 第九十三天
你离开我们整三个月了。
梁秋实在《老年》里写:“时间走得很停匀,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大概是心提早老了,我最近也有类似的感觉。
或者也可能,是你把一些生活态度遗落在了我身上。想想过去的你,坚持匀速而自律的作息习惯,即使被疾病局限了自由,照常有条不紊地跟随时间的步伐沉稳度日。
你的离开像一个分界线,隔开了阴与阳,悲与喜。我始终相信灵魂不会消失,那些文学中超越生死的情节不是凭空的编造,你一定还以别的形式存在,只是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了,一切联系被切断,快乐自此不再完整。
不管怎样,只希望你好,不论在天堂还是另有平行世界。曾对不住你的,和来不及告诉你的,有机会再偿还。
2022年06月03日 第九十四天 端午节
今年端午我们又吃了袁氏粽子,担心吃不完所以没敢买太多,收拾冰箱时发现竟还有去年的存货。
其实你走了以后,咱家的总体饭量和之前没差太多,蒸米饭还是舀一碗半米,炒菜还是两盘。最后几个月你吃得太少了,还不及我的三分之一。
你在医院的那七十天,也让我习惯了家里的冷清,连koko都没有表现出让人心疼的举动,过去不管咱仨谁没回家,它总是鼻尖冲着门口,落寞地趴着。
无意中你给我们创造了良好的过渡氛围,一切相较于半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还是不能给自己机会在寂静的夜里细想,也学会了在悲伤冲出眼眶前,跑进阳光下蒸发掉心里的盐水。
一天一天,在细节里重建新的世界。
2022年06月04日 第九十五天
收拾衣服时,在我的旧衣包裹里翻出一件你的秋装,带点民族风的深紫色碎花T恤,去年你整理衣服时拿出来让我处理掉。
那之前在闲鱼上挂过几件你的衣服,感兴趣的人很多,没用太长时间就卖掉了。
在购物这件事上,你不贪图便宜,也不关心折扣,更不追求高档。跟我相比,你的衣服少而精,你只买自己需要的以及心中理想的。以前和你逛街时,常抱怨你的要求太多,逛一天不见得买到一件可心的;网购来的更难合你心意,大部分都退掉了。
这便使得你的衣柜里几乎每件衣服都是你很满意且穿很久的,即使挂在二手网站上也广受青睐。
一如你的生活态度,不疾不徐,精益求精。
2022年06月05日 第九十六天
我觉得不幸中的幸运,遗憾中的无憾,是你病重后,精神始终健康清醒,依然能和我创造出美好回忆。
隔壁床做艾灸时,怕你呛咳,我把床帘绕一圈拉好,坐在床尾守着你。
阳光把米色帘子染成橙黄,温暖柔和,我们被隔绝在无人打扰的空间里,空气缓慢流动,灰尘颗粒洋洋洒洒地飘摇其中。靠在床头的你拿起手机对着我拍照,说现在的光真好看,然后又让我挪开一点,你再拍一张无人的场景。
现在回忆起这些,更加钦佩你强大的内心,还有深入骨髓的对美的追求。
那也是你给我拍的最后一张照片,我的“御用摄影师”从此永久离任。
2022年06月06日 第九十七天 芒种
今日芒种,夏日将深。
芒种即“忙种”,听到这两个字,脑海里会浮现《夕阳下的播种者》中炙热的色彩。凡高笔下的人物在金色麦田里昂首阔步,身后地平线上巨大的太阳光芒四溢,画中钴蓝和橙色相撞,观赏时仿佛感受得到烈日灼烧着脸庞。
在农事活动中,芒种是分水岭,耕种以此为界,过后种植成活率会逐渐走低。
你觉不觉得,这就像一个人从青年一脚踏入壮年?身体和精神的能量达到峰值,而后的每一天,都不及先前强健有力。
我读懂了节气背后的含义,它在告诫人们时不我待,昨天已成为历史,而每一个今天,都是往后余生里最年轻的一天。
切莫辜负这大好时光。
2022年06月07日 第九十八天
最近凉爽得几乎忘了是在夏天。
坐在沙发上会觉得冰,只好掀开刚铺好的凉席;摸水龙头和门把手时,竟然起了静电。
把南北两面和主卫的窗户打开,风阵阵吹来,带着这个季节少有的惬意,咱家又成了北戴河。
天空也是难得一见的清澈,云层悠然地变换着图案,和地面的烟火人间毫无牵连。
如果你在,我们一定出去走走。
即使不能去远方,也不妨碍迎着风,抬头仰望白云和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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