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的观音

作者: 云上等风来 | 来源:发表于2021-03-27 07:28 被阅读0次

    谁知道,观音含笑之时,到底是喜是悲呢?

    这是一个落雪的冬日傍晚。雪像神秘的鹅毛扇子飘飘洒洒落下来,自青白色的天空,落在青瓦房上,就乖顺地躺在那儿,就像白色绵羊回到温暖的羊群里,一切都有了着落似的。

    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此起起伏,那是农妇们正在粗陋的灶房里用秋日收获的粮食做成各色暖胃的晚餐。

    在这阵热气腾腾的喧闹过后,村庄就静下来了。静谧得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偶尔有几声警觉的狗吠声传来。

    刚吃过晚饭,英子正在灶火旁收拾着碗筷。东厢房的婆婆咳个不停,像是灶房里有点年头的破风箱,呼呼作响,沉重而压抑。英子过去给婆婆捶捶背,呼吸声才平静些了。

    英子从院落里的麦秸垛下掏了一抱干麦秸,准备明天早上的引柴。然后坐下来劈柴火,她要把合抱粗的树根劈成手指粗细的细条。这天气落了雪,早上外面晾晒的干柴肯定是湿漉漉的,不好生火。

    门口的大黑狗旺旺叫着,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狗很有眼力劲儿,熟人来了,从不叫唤。肯定是来了陌生人。这个村子很少有陌生人来的,英子有点奇怪地站起身,到门口探看。

    篱笆门外有人正在徘徊,听见脚步声,回头打量着她。这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瘦高个子,面色冷峻,身上落满了雪,眉毛都是白色,像是白眉大侠。他背着狭长的黑色包裹,看不出装了什么。眼睛很亮,投来冷冷的目光,只觉黑漆漆的,看不出表情。英子浑身一冷,这个男人让她想到黑夜和冰雪。

    来人也在打量着英子。一头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只是已经斑白,透露出她的未老先衰。微胖身材,圆脸大眼,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让人莫名想起观音来。这是一个像母亲一样的女人,不,她和母亲并不相像,但是她比母亲更像母亲,温暖的笑意毫不设防,和这风雪中的青瓦红墙都让他想起遥远记忆里的家。

    “大娘,可以让我进屋去歇下脚,然后喝口热水吗?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男人的话是祈求,但是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大雪覆盖下冰冻的黑土地。只有他像酷暑旱地一样干裂的嘴唇说明了他的窘迫。

    英子想起在外当兵的儿子,他们看起来年纪相仿,心里不由软下来,笑着打开篱笆门:“快进来,来者都是客。正好是到饭点了,一起来吧,不要嫌弃就好。”

    门就这么坦荡荡地打开了,院子里的光景一览无余。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面上有一层微薄的落雪。墙壁上挂满了像游街的糖葫芦一样串起来的金黄的玉米,火红的辣椒,白色的大蒜。一垛两人高的圆滚滚的麦秸垛整齐地盘在那儿,像是一个可爱的大蘑菇。几堆大小粗细不等的柴禾堆像是天然就生长在那儿,错落有致,井然有序。鸡和狗各自呆在院落边角的窝里,互不打扰的样子。黑狗时不时低声吠叫,却并不凶恶,这是只好脾气的看家犬。这些都显示出农家的清贫质朴,也见出女主人的贤惠能干。

    年轻人似乎有些惊奇地看看英子,看见她真诚热情的笑容,才挪步走进院子。

    “孩子!”女主人的呼唤让他更加惊奇了,心里却涌上来几分久违的温暖。

    她唤了一声,把来客迎向灶房:“孩子!先到灶房里面烤烤火!”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进灶房去。

    灶房里的火像是和女主人一样热情。英子的笑容也热情了几分,她搬过一条矮凳。男子坐下来,他的脸色变得柔和了,道谢时脸上带一抹淡淡的诚恳的笑意。

    英子重新热了饭,盛了一碗满得冒尖的浓稠的玉米穇糊涂,拿了两个玉米面窝窝头,把炒的乡野菜推到年轻人的面前,递了一双筷子,招呼年轻人:“快趁热吃吧,孩子!”

    年轻人惊奇地问:“大娘,你怎么不吃啊?”

    英子笑着说:“我和婆婆都是刚吃过饭,你赶快吃吧!”

    年轻人又一次道了谢,没有再推迟,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热汤热饭下肚,身子暖和了,脸上的笑就添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像是感念女主人的热情好客,又像是闲话家常,年轻人于是问起女主人的家事来:“大娘,怎么不见你家掌柜的呢?看你一个人把家操持得干净利落,真是能干。很辛苦吧?”

    女主人叹了口气,笑容敛去了:“唉,孩子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出去好多年了。他离家时,公公还在世,儿子才几岁,刚会走路呢!哭着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他也把儿子放在怀里抱了又抱。

    现在公公早就去世了,婆婆卧床在床,每天就盼着他回来。这么些年了,到底也没见他捎个信回来。儿子过年都十八了,去年刚定了亲,等退伍回来就结婚。

    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平时能不能吃饱饭?天冷了能不能穿暖衣?什么时候能回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见他的老娘和妻儿?”

    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就长在她的心尖上,日子越长,牵挂越久。

    年轻人沉默了。

    英子看着这个年纪和她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关切地问他:

    “你呢,孩子?你爹娘身体好吗?家里兄弟姊妹几个?看你一身风尘仆仆的,离家有几年了?外面还如意吗?”

    年轻人的目光投向灶火,跳动的火苗里似乎牵引起他很遥远的回忆:“我的老家在一个离这里很远的村庄。爹娘年龄比大娘你要小上十来岁,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嫁到邻村了。

    我离家的时候,娘到村口送我,她牵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不住口地叮嘱我:只要你在外平安就好,娘在家等你回来。

    离家也有十来年了,幸好姐姐嫁得不远,爹娘我不会太担心,就是惦记得紧!

    要说在外面过得如意吗?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不过是混口饱饭吃,数着日子过罢了。

    不提想家的滋味,尤其想吃娘做的饭菜!我娘跟你一样,都做得一手好菜,就是白菜萝卜也比别人做得有滋味些。大娘,你做饭真好吃啊!”

    年轻人真诚的倾诉和夸赞让英子很感动,让菜就让得更热情了:“孩子,喜欢就多吃点!来者都是客!俗话说黑了黑了来个客,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呀!”

    年轻人吃饱了饭,又见英子收拾了灶房,又去给婆婆打水,调好水温才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年轻人默默地注视着女主人的一举一动。

    婆婆在东厢房睡下了。

    英子问年轻人:“孩子,雪下得这么大,你在这住一宿,明天再赶路也不晚。西厢房是我儿子以前住的,你今天住那吧!我给你拿两床棉被,今年晾晒的新棉花做的褥子,夜里肯定很暖和。”说着就起身要去收拾。

    “大娘,别忙了!已经够给你添麻烦了!我急着赶路,这就走了。”年轻人说着站起身,再次表示感谢。

    “孩子,外面落雪了,你说你这一路上遭了多少罪啊,大娘看见你就跟看见我的小子一样,心疼!今天说啥也不让你走,冻坏了身子咋办?别跟大娘客气,来这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英子紧紧拉住年轻人的手,她的手粗糙而温暖,年轻人的手粗糙而冰冷,都是不被生活眷顾不被岁月厚待的劳动者的手。年轻人又一次想起了娘。他走时,娘也是这样紧紧拽住他的手不放,瘦小的身躯里有巨大的力量。

    “好,大娘,我今天不走了。”年轻人无奈地答应了,他的声音有点哽咽。

    英子高兴地连声答应:“好好好,不走了!这样大娘的心才安定。”

    英子很快铺好了床,抱来了两床厚棉被,生了一盆炭火放在屋子中央,又点了一盏煤油灯放在床前的高几上。炭火映着灯火,夜色更加温暖了。

    “睡吧,孩子,明天还得赶路呢!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大娘一声,别客气。”英子的笑脸在灯光里浮现一层黄色的光晕,她又像娘,又像娘供着的那尊观音。

    “大娘,你也早点休息吧!夜里看不清,你走路小心,我扶你过去吧!”年轻人搀扶着英子回房,嘱咐道:“大娘,把门栓插好,夜里别来了什么野兽之类的。我们那个庄子,以前就有一个人夜里被狼叼走了。”年轻人细细嘱咐着,直到英子照做了,才回了西厢房。

    夜深了,英子被黑狗的叫声惊醒。肩负着照顾家人的重荷,尤其担心婆婆的身体,英子的睡眠一向很浅。静夜里,婆婆的鼾声听得真真的,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堂屋门外徘徊。

    她想起年轻人那个一直背着的黑色包裹,也许里面放了一把刀?她的心悬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脚步声也随之消失了。

    英子的思绪分外清明。她不怕死,这样苦煎苦熬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她只是想,婆婆怎么办?远方的丈夫和儿子是否还好?没了她,他们可会照顾好自己?

    过了一会儿,或者过了很久,在英子的意识里是很久了,那轻微的脚步声又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远去了。

    英子长呼一口气,心里安定了下来。有什么东西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英子知道,这是状如盐粒的盐子子,不是鹅毛般的落地无声的雪片了。在盐子子敲打瓦片的珍珠坠地般清脆的乐声中,英子终于睡熟了。

    英子梦见自己那个臭小子一身军装向自己敬礼喊娘。梦见已经面目模糊的那个人回家坐下来长久地拥抱她。她很欣慰,他们终于团聚了。

    报晓的鸡鸣唤醒了村庄的黎明,也唤醒了沉睡的英子。英子蹑手蹑脚地拉开门栓,打开房门。雪停了,地面上一片洁白,夜间的一切暗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色微明可辨,却还笼罩着一层不透明的牛乳似的黑暗。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英子记起那个故事,儿子幼年时她曾给儿子讲过的。一个因为家贫被迫偷盗的小贼,趁着夜色去一个更穷的人家偷盗。主人睡得很熟,他顺利得手,并且逃走了。天亮了,他忽然后悔不已:他原本只是穷人,现在他是坏人了。他祈求上苍,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忽然之间奇迹出现了,夜色又现茫茫。他趁着天赐的第二次夜色把赃物归还原处,从此再不偷盗。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可爱的黑暗。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善念尚存,一切都会好的。

    一股令人舒适的清爽芳香的冷气扑面而来。是院子里的腊梅开了!英子走过去。果然,几朵碧绿色或金黄色的腊梅开得热闹着!小小的花瓣有的害羞地瑟缩着,有的瘦骨伶仃却倔强地直立着。香气却是遮不住的,像是一个春天的礼物,明亮,甜蜜,令人神清气爽。

    英子没有意识到每一朵腊梅花都像她自己,那种野性的生命力,那种温柔的慈悲心。

    英子深深吸着这香气,她又忘记了昨夜的迷惘沮丧。只觉得日子还是有奔头的,好日子总会来的,最多来得晚一点。没关系,她等!已经等了半辈子,还急什么呢!

    这时她听见劈柴的声音,她心情完全放松了。她笑着走过去,年轻人正在劈柴,已经有高高的一垛了。

    “孩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昨天睡得好不好?冷不冷?要不要歇会?”英子问他。

    “不冷,真不冷,大娘!我好久没睡这么暖和的觉了,像回到家里一样。现在还浑身是劲呢!这些柴禾我劈了一半,等一会全部劈好了再歇。”年轻人憨厚地笑了笑,又俯身劈柴。

    英子就去灶房生火做饭。麦秸杆生火很顺利,堆上细细的干柴,火烧得旺旺的,时而蹦出个火星,像是笑开了花。

    英子先给婆婆做了松软好消化的小米粥和鸡蛋羹,又特意蒸了一锅窝窝头,烙了几个大饼,煮了些鸡蛋,准备年轻人路上带着吃。

    年轻人劈好了柴,洗净了手,默默坐下来吃饭。

    明明没什么嚼头的小米粥和窝窝头,他却一改昨晚的狼吞虎咽,吃得很慢很慢,像是有什么话如鲠在喉,和食物一起咀嚼着。

    “大娘,你知道我是谁吗?对我这么好!”他看了眼英子,问得有些艰难,问完又低下头去吃饭。

    “你是远方来的朋友,跟我儿子一样年纪的孩子。”英子慈爱地笑着。

    年轻人的眼眶湿润了,他避开英子的注视,低声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娘。英子低下头去,掩住眼中的泪。她抬头笑着含泪大声应了一声:“哎!”

    年轻人开始讲他的故事,英子耐心地听着,并不插话。

    “娘,你其实很聪明的,你那么能干,家里虽然清贫,什么都井井有条的。你应该猜得出来,派我来的那个人是谁。

    我是一个流浪儿,娘其实早就去世多年了,姐姐远嫁,对我来说,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暖心的东西了。我那天在花花绿绿的城市里闲逛,遇见了他。

    他穿得阔绰,出手大方,先请我吃了一顿大餐,又给了我一次钱。他说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新的妻儿,理应有新的生活。说你又笨又蠢,活在世上毫无用处,只会碍了他的路。

    我原本是为了他的钱来索你的命的,娘。我是一个罪人,和他一样的罪人。

    娘,我娘信观音。我不信。但我在你的笑脸里看见了观音。你太好了,我下不了手……

    娘,你说句话,我就去杀了他。一个负心汉,活在世上也是祸害!你要是不忍心,我去把他押回来,让他好好跟你过日子!娘,你发话吧,剩下的交给我!”

    英子忍不住哭了一场。

    那个男人!她从十三四岁嫁给他,就一直满心里全是他,忘了她自己。她任劳任怨,操持家务,伺候老人,抚养孩子,一直过着苦日子。她熬得住,他熬不住。后来他去外地挣生活,说挣了大钱回来接她。

    一开始,还有口信传来,说他混得也不如意,要她千万等他回来。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像是鱼儿进入大海里,一点痕迹也没了。

    公公去世,她一个人操持丧事,别人都说他运气好,遇到这么好的媳妇,挑着灯笼也难找。后来婆婆重病,她又耐心照顾。人家又说他这么几十年过去了,肯定不在了,要不就是有了新家忘了她了,纷纷劝她改嫁。

    她还在实心眼地等他回来,连孩子都劝她别等了,她还在固执地等着。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他不是带她走,而是要她死!然后他好踏着她的死亡,放心去过曾经允诺她共度的好日子!

    英子的天一瞬间塌了!

    那个男人!她还记得他曾经的模样,桃花眼整日笑嘻嘻的。在春天的田野,给她摘了田野里盛开的阳光一样金黄的油菜花,做成大大的花环戴在她发间,夸她好看得像个花仙子。

    麦收时节,女人们在收割过的麦田里捡拾掉落的麦穗。他会用麦秸棵做了精巧的草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说她戴了草戒指就一辈子是他的人了。女人们就嬉笑着打趣他们,看着他得意地笑,看她羞涩地笑。

    男人的心狠起来真硬啊,硬邦邦的,就像放在胸口的石头,怎么捂也捂不热!

    女人的心就像水,生就是软的,就是放在油锅煎熬,还是硬不起来!

    可怜又可悲的水做的女人哪!

    英子哭了一场,平静地说:“孩子,我信你。你是好孩子,我一眼就认定你是好孩子,我不怨你。你也是为了生活,大家都不容易。

    不,我不会去报复他。他只是一时迷路了。谁能一辈子没个迷路的时候呢?只要回家就好。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他不会不敢亲自见我、亲手杀我。

    我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但是我还在爱着他,我已经等了他几十年了,我还会接着等他回来。男人都是一个孩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等他老了,心智成熟了,就会懂我的好,那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英子的话是平静的,没有灰心,没有怨恨。她此刻坚忍和圣洁的表情,映着晨光,使她的脸上环绕着一层动人的光晕,她这一瞬间更像娘供奉的观音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娘,我敬重你,都听你的。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年轻人走了,没有回头。他听见英子还在唱:

    “自从你离为妻暗暗出走,

    哪一夜我不等你到月上高楼,

    对明月思官人我空帷独守,

    思官人常使我泪湿衫袖……”

    尾声

    英子足足等了那个男人一辈子。

    又过了几十年,婆婆早已去世多年。那男人年老体衰,患了重病,被新妻幼子赶出了家门,又回来找英子了。

    英子平静地接受了他,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对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只字未提,好像他只是早上离家晚上归来那种平静。

    儿子早已结婚生子,他对新婚妻子尊重礼让,和颜悦色,体贴入微,是个真正的好丈夫。那个不靠谱的爹,实实在在教育了他。

    当然,他对失而复得的爹不理不睬。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男人从没在孩子身上付出过,当然孩子也不记得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只是来摘果子的亲爹,他只是娘的男人。

    男人这回归来,好像脱胎换骨转了性子,变得特别殷勤,做饭洗衣,热了扇风,累了捶背,可谓知冷知热。那个风流轻薄又翻脸无情的浪子已经蜕变成一个二十四孝老公,多么翻天覆地的蜕变!

    村人说英子好人有好报,守得铁树开了花。又说男人浪子回头金不换,慧眼识真金。

    英子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终于,她等来了他的回归。但是,心头的悲凉如同烈火焚烧过的原野,即使再次迎来春天,重现如离离野草般的生机,地底的暗流涌动,难以掩盖漆黑的底色。

    有时候,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他喊她娘,说她像观音。傻孩子,他不知道,众生皆苦。观音含笑之时,到底是喜是悲,谁分辨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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