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豫北有一县令姓李名涣,此人闲时独爱品茶,一生嗜茶如命,自诩已入了茶道。
当时州府有位师爷的侄子侯三因杀人犯了案,被李涣抓到县衙,侯三的家人便求那师爷写条子给李涣要求释放侯三,并投其所好送了几包上好的茶叶。李涣知道侯三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又慑于其叔的权势,只好搁下。
侯三的家人走后,李涣的家仆老六头便托一茶盘出来收茶。李涣很是奇怪,就问:
“六哥儿,你怎么知道客人送的是茶?”
“听出来的。”老六头说。
李涣更是惊奇:“你能听出茶声?”
“奴才哪有那本事,是从客人和老爷谈话中听出来的。”
李涣也不多问,对老六头说:
“六哥儿,老爷我今日心情不快,你就陪我喝盏闲茶吧。”
老六头听说老爷要请他喝茶,就说:“老爷稍等奴才片刻。”便退回自己的房间了,好大功夫,老六头才衣着整洁地出来,头发肌肤也滋润有色,像是刚洗过澡一样。
李涣见状说:“六哥儿何以如此,你我只是随便聊聊,不必过于看重。”
老六头坐下陪李涣喝了几盏茶,又说了些讨他喜欢的话便称要饲养家禽,就告退了。傍晚时分,有小童来传老六头,说老爷有请。老六头忙换好衣装来到李涣的厅房内,见李涣穿着一身宽大的便服正坐在茶几前,茶几上,茶船内放有各种的茶具。李涣见老六头进来,便让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李涣把一盏茶水推到老六头面前,说:
“六哥儿,老爷我今晚放下老爷的架子,你也别有意隐瞒什么,我们就畅谈畅谈吧。”
老六头点了点头。
“六哥儿,一个人的语言可以伪饰,但他的动作却难作假,你晌午饮茶的姿势告诉我,你定是一个懂茶理的人。”
老六头沉默半晌才说:“既然老爷看破,奴才也不隐瞒了,奴才对茶理略懂一二。老爷自认入了茶道,真正入了道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在道上,这叫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形。入道的人视茶为灵物,品时定会先沐浴更衣,以免浊了茶的清灵。”老六头抬头看了看李涣说,“奴才深知老爷平时宽宏大度,若老爷今日听不惯我的话,奴才就不说了。”
“你说,老爷我正愁无人切磋茶道呢,我不生气。”
“那好,古人言茶道即是人道。这人有三六九等,那么茶道也就不同了,有的品茶人求名,他所走的是刀光剑影、金戈铁马之道;有的品茶人趋利,他所走的是笑里藏刀、尔虞我诈之道;有的品茶人虚怀若谷,他所走的是才思泉涌、神接宇宙之道;有的品茶人淡泊风骨,他所走的是神定气清、与世无争之道。这茶道也有四谛,乃静、怡、和、真,故真才是茶道的至高境界。所以我说,前两种人入的是小道,后两种人入的是大道。有人一心想入道,却一生得不到道,是因为他求名趋利、谄媚权势、心有杂念。”老六头说着,起身离座,一躬到地说,“老爷,奴才说多了。”
“不,六哥儿,你的话令老爷我茅开顿塞,只是你甚懂茶理,为何……”
“奴才不饮茶,是因为二十年前我有一件触犯良心的事,奴才自感心境不净,亵渎了茶的灵性,辱了茶道,便从此不再饮茶了。”老六头顿了一下说:“茶道即是人的良心,好茶人不能辱了茶道,也不能辱了良心。”
李涣听了老六头的话,沉思良久说:“六哥儿,如今侯三之事,依你之见如何办理?”
“奴才不曾为官,不懂为官之道,还是老爷自己作主吧。”
第二天,李涣早早升堂,把侯三押上公堂,判了个斩立决之罪。事后师爷来寻李涣问罪,寻遍全城也不见李涣身影,只好作罢。
又过些日子,城北新开一家茶铺,掌柜的有两人,一人称着老六,另一人被称着涣哥。店铺门前挂着一副对联:四大皆空,来一壶莫论是非;三界之外,品一盏各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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