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自从中风以后,脑子和腿脚都不如以前听使唤了。
每次出门,家里都得有人跟着,时间长了,你跟着他时,他相反不高兴。
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回家,爸爸与我的感情越来越生疏,有种形如陌路的感觉。昨天接到妈妈的电话, 让我近期回家一趟 ,说是爸爸最近越来越糊涂了。
一大早,他就要去菜场,我跟在他的后面,为了超近道,我们去菜场时,必须要走一截楼梯式的台阶,才能快速到达目的地。
爸爸拖着疲惫的身躯,气喘吁吁地往上爬,刚到了菜场的门口,他就将菜贩的大白菜与韭菜往自己的口袋里装,菜贩正准备伸手打他时,被我拦住了。我义愤填膺地朝菜贩吼去:“你干什么?还想打人?”
其实他只是位小商贩,菜的品种并不多。他是在台面上进菜,然后拿到菜场的门口去卖 ,因为这样可以省去交台面的钱。菜贩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穿着朴素 ,也许是因为他的年龄不大,想伸手打我爸的原因,我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气势汹汹地往他的菜上一摔:“你的菜我全部买了。”
他心惊胆颤地接过钱,然后准备为我装菜,我正准备将这些菜全部买下 ,然后再用脚去踩他个乱七八糟时,这时走过来几位老人,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孩子 ,别把菜糟蹋了,你爸每天来菜场,总是将别人的菜往地上摔,你莫生气了,人家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
这时,路口围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位高个子男人说道,怎么又是这位爹爹,上次他去拿人家的肉,卖肉的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旁边的一位婆婆递了个眼色,高个子连忙收了嘴。
不一会儿,走过来两位菜场管理员,将我们劝开了。此时此刻,我心里五味陈杂,我每个月都寄钱给哥哥他们 ,让他们请保姆专门照顾爸爸,但每次在电话里他们都会说,爸爸还好,不需要请保姆照顾,有他们照顾就行了。
这次回家 ,我准备多住些时 ,与爸爸多相处一段时间,他精神恍惚,一会认识我,一会又不知道我是谁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就在想 ,怎么爸爸现在变成了这样,从前每次见到我都会笑嘻嘻的爸爸去了哪儿,怎样才能找回爸爸的笑呢?等我还没有想到结果时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了,这是他一生的习惯,早起坚持了几十年。只见他爬到了板凳上,掂着脚,伸手准备拿什么,我赶紧走过来问他:“爸,你想干啥?”
他轻声地朝我使眼色,让我小点声,不要把家里的其他人吵醒了。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一个盘称,我终于恍然大悟了 ,爸爸一辈子就靠这杆称维持生计。我与哥哥、弟弟的学费及生活费,全部由这杆称来提供 。爸爸年轻时,靠收酒瓶 ,旧报纸来养活我们一家子。
我赶紧开始洗漱,立刻有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爸爸重操旧业,过回生意瘾。
我对他说:“爸,我们去菜场收酒瓶吧。”
“真的吗?你说话可要算数。”
“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去,去晚了就抢不到位置了”。
“好好好”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家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笑。
我帮他提着盘秤,一起去了菜场。我们来到了一个卖小饰品的地摊前,爸爸用称勾起了一串黑色的女人扎头发的皮筋,然后开始将称杆拨去拨来,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带称砣,就算带了称砣,也不可能称出一串头筋的重量。
“三斤二两,十元钱”他边称称边说话。卖饰品的女人一个劲地冲我笑着,我也笑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给了她,她正准备找我零钱的,被我拒绝了。
我对她说:“我爸患有老年痴呆,今天我想带他重操旧业。”女人对我还算客气 ,说道:“没事,你自己把他照顾好,我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随便他称。”
对她的这种做法,我万分感激 ,她笑着说:“难得你这么孝顺,我奶奶也是这样,经常一个人出门,然后不知道回家。”
爸爸又将一个放在锅里的三角架,挽在了他的称盘上,还是用手在秤杆上娴熟地拨来拨去。
往后的几天,我们出门时,他都带着那杆称,回家的这些天,有称的地方,就能看到爸爸的笑容。
我们来到了一个卖鱼的摊子前,我问他:“爸,您吃什么鱼?”
还没等他回答,我就被闹钟吵醒了。原来这是场梦,真讨厌这该死的闹钟,真想这场梦一直继续下去。
因为我已经七年没有看到爸爸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也许在天堂的爸爸,也知道这次疫情的严重性,他虽然不能给我们打电话,但却以报梦的方式,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
泪水浸湿了我的枕头 ,爸爸虽然走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我都会与他在梦里相逢。在我的内心深处,默默地对他说:“爸,不必担心我们,我们都会好好的,您在天堂也要照顾好自己。”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虽然我们阴阳相隔,但我们彼此“心有灵犀”。
爸,等着,希望疫情早点结束,等到了清明节时,我就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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