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凡世(五)
晓风新月夜,院外地上的落叶窸窣寥寥。饭厅内我与师父正秉烛对饮,忽而师父警觉的望向院外,交代我:“十七,你待着不要动。”他便化烟飞出。
我刚刚端起的酒杯停住,又感觉身旁一阵清风,子阑幻化进来。我放下酒杯刚要招呼他尝尝我的手艺,只见子阑低声说了句:“别出声。”他探头探脑的靠在门旁往外张望了一阵,见没什么动静,便大摇大摆走过来坐下,拿起我的酒杯仰头干了一杯。
我好奇的问:“你这是遇到讨债的了?”
子阑横了我一眼说:“刚刚我回来时发现有翼族人跟踪,好在我腿脚利落。”
我惊了一下连忙问:“你看清楚了?翼族的?”
子阑拿起我的筷子夹了口菜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当然看清楚了,我还没老眼昏花。哎呦,小紫苏的手艺有长进啊。”
我嘿嘿笑起来:“这是我的手艺,师兄谬赞了。”
子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指着一桌子饭菜大喘气:“真是你做的?”边说着边放下筷子捏我的脸,嘴里叨咕着:“这不是幻象吧,不可能啊!”
我使劲打他的爪子,忽听到一个声音在门口说:“十六,放手。”
子阑一哆嗦,缓缓转头看到了正立在门口蹙着眉的师父。他赶紧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行礼让座。
师父略微点点头道:“自己添副碗筷吃饭吧。”
子阑赶紧照办了。忙活了一阵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师父为我夹了一口菜,又对子阑说:“那些翼族人是跟着你回来的吧。”
子阑慌忙停下手说:“怎么可能,他们跟着我干什么?”
师父冷笑了一下说:“跟着你能找到他们翼族的公主吧。”说完对我俩使了个别瞒我的眼色。
我瞄了眼傻愣愣的子阑,安静低头吃饭,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子阑又拿起我的酒杯,佯装没事的样子倒酒:“师父,我是陪十七来凡间玩玩,您也知道,她现在这仙法太不济,我尽尽师兄本分,看着她。”
师父盯着他手上的酒杯说:“酒别喝了,今天晚上警醒着点。”
我憋着笑看看子阑,他脸色甚是色彩斑斓,尴尬的笑着说:“对对对,还是师父想得周全。师父快吃饭吧,别饿着,听十七说这是她做的,我可不信,她要是真能做出来这一桌子,我敢爬回昆仑虚。”
我仙法不济的同时,定力也十分不济,一个没忍住喷了饭。师父抿嘴笑着说:“嗯,等回昆仑虚叫上你师兄们在山门口等着你。”
子阑颇得意的冲我挑眉,我擦擦嘴,清了清嗓子说:“师兄,这真是我做的,师父言传身教的。”
直到吃完饭,收拾妥当后,子阑还在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
晚上就寝是个大问题。子阑不在的这几日师父是在他的房间休息的。现在子阑回来了,也不好委屈师父与子阑同住。我便非常大方的将自己的大房间让出来,收拾走我女儿家的东西让师父住,自己搬到紫苏的房间。
我正收拾着,子阑挤进来挠着脑袋说:“十七,师父这是要留几日啊?”
“不知道,他也是来看着我的,说不定也顺道来看看大师兄历劫,都是他徒弟嘛。”
“胭脂的事怎么办?我这几日感到就快找到胭脂了,离境给的玉越来越热,胭脂肯定就在这城中。”
“洛邑城这么大,不好找吧。”
“唉,要不抽空你和师父透露一下?我觉得咱师父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好啊,我觉得吧,要向师父坦白,就得坦白得像那么回事,最好能让他出手帮忙,咱俩也能省许多功夫。”
“你什么意思?”
我蹲在子阑旁边比划着说:“你就向师父坦白说你与胭脂情投意合,天雷勾了地火,她生了你的孩子,怕连累你才带着孩子躲到凡间。你尽量将自己说得混账点,这样能显得胭脂懂事不容易,外加凄惨。说不定师父他就心软了,觉得你应该负起责任,命你将胭脂娶回来。这样一来,什么后顾之忧就都没有了。成全了你和胭脂,也成全了师父他老人家爱护徒弟的情谊。”
“十七我告诉你,你要真敢这么胡说八道,小心我招天族太子来,我也不介意当个回锅的红娘。”
我十分气愤的将子阑赶出房间,一出门便看到师父背手立在院子里,借着惨白月光,我看到师父阴沉着脸对子阑说:“十六,去放房顶守夜。”
子阑师兄哭丧着脸爬上房顶,蹲在上头吹冷风。师父将我推进房间说:“秋夜风凉,快去睡吧,明日我带你逛逛。”
我看着师父有别于对子阑的那种严厉神情,眼睛里充满了关切,柔声细语的,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房中的烛火都不比他这种神情温暖明亮。师父拉开被子让我躺下,又细心的给我盖好,抬手灭了烛火,静静坐正在我床榻前说:“安心睡吧,我在这,等你睡了再走。”
我蚊子似的嗯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师父,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我虽闭着眼睛,脑子却十分清醒。渐渐我开始模糊起来,心底里有种悸动。师父对我的好与以前一样,可又好像更细心,更关切。我琢磨了许久没琢磨出什么,不自觉拢了拢被子。感到肩头传来温热,师父轻问到:“冷吗?”
我有些紧张了,胡乱嗯了一声,师父撤了手,站起来,不一会,一件衣服盖在我身上。我攥紧了被角,心跳着,鬼使神差的冒出句:“还冷。”
师父伸手摸摸我额头说:“没有发热,许是你仙法还未恢复,少了元气,抵不了这凡间浊气侵体。”
我后悔了,怎么就这么顺竿爬呢?
师父一双大手将我拉起,他坐到我身后,拉过刚刚为我盖上的外衣将我裹住,又将被子往我身上拢了拢,而后轻柔将我圈入怀中,我的头在他的臂弯里,脸贴着他的胸膛,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我慌得手没地方放,只能颤巍巍抓着师父的衣襟。
我真不知是怎样一副不争气的小儿女样落在师父眼里,可师父的怀里温热,倍感安心。师父低头看看我笑着说:“你紧张什么?”
这一问,问得我更加窘迫,实在没法了,只能糯糯的说:“许是靠得太近。”
师父反而又将我搂紧了些说:“怕你睡着了不老实。”
太邪性了,我竟然心安理得、没心没肺的就在师父怀里睡去了,都不晓得有没有蹭师父一身口水。我可是只九尾母狐狸,这样的境况我竟然也把持得住了,我是有多放心师父啊。师父果然道行深厚,坐怀不乱……
就这么胡乱想着,意识渐渐模糊了,我呓语道:“师父你哪有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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