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你说这子弹打进人身体该有多疼……”
四周全是战火的温度。刚刚击退小鬼子的新一波进攻，剩下为数不多的队员在打扫战场，虽是暂时守住了根据地，但……他们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热浪让人有些不耐。
他抬眼望向正对着一个空弹壳发呆的小身影，后者浑然不觉。
“咋滴，你怕痛?”
“怕！俺一想到那子弹穿过皮钻进肉里骨里，就感觉浑身都疼！班长，你说……”
“怕也得憋着！这里的兄弟谁不怕疼！那些已经牺牲的兄弟哪个不怕疼！”
小林看班长情绪有些不对，望着四下的横尸遍野，便没再说话，埋头收拾不多的弹药。良久，起身走向别处，只是在转身时又嘟囔了一句。
“俺可是俺家的独苗苗……”
他一愣，心中微涩。
这群兄弟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征战无数，他早已将他们视为手足。刚刚的小林正是这个队伍里年纪最小的，还不满二十，相处时，举手间还未脱去孩子气。眼下伤亡惨重，小林的话更让他有些自责和惭愧。
这次小鬼子像是发了疯似的，盯着他们猛打，总部的支援又一时半会来不了。唉。他只轻轻叹了口气，
入夜了，只有枯枝在燃烧的声音，和战士的低语——伤口的疼痛让他们难耐，却不想呻吟，便只好没东没西的搭两句话。
旁边一个小身影微微一动，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小张，你这臂上子弹的伤口疼么?”
“一点也不疼，我跟你讲，我当时瞅见一个该死的小鬼子准备把大炮瞄准咱们的帐篷，嘿，我那还能让他得逞，我一下子站起来扔了个手榴弹把那小鬼子炸的飞上天，就是可惜了那大炮也被炸坏了，不然咱们弄过来对着鬼子窝一片轰炸……这颗子弹可就是我当时英勇的见证呢！”
那说话的人满是尘土和血迹的脸上一片骄傲，苍白的嘴唇却出卖了他的虚弱。
借着火光，他看到好几个队友，头上、手上缠着刺眼的绷带，绷带上是血和泥……
一批人站起来，走开。不一会，另一批人回来了。
这夜越是寂静，就越是像在酝酿一场杀戮，也越是容易让人沉陷。他不敢松懈。
走到没人的地方，他盯着远处小鬼子的营地。黑夜里，那似有似无的人影处有一点火光。他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眉头紧锁……
他回到战地，找出了火药和手榴弹，对着地图又是一阵沉默。不一会，他悄悄走出战地，望着伤员还在修整，巡逻守夜都很正常，他转身便走向前方。
谁也没看见，一个身影快速地潜向鬼子的营地。更没有人看见，这个身影的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小身影！
他已经很几天没休息了，但丝毫不知疲惫，只有高度的紧张。
擦着鬼子巡逻换班的间隙，他灵活地穿梭，安放好自己带来的东西后立刻抽身。
小心翼翼地，他终于将炸药布置好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赶快离开了。明明还算顺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先回去。
可是，刚到大门处，便被不慎出去方便回来的鬼子撞见。他心下一惊，刚要有所动作，就看见鬼子的脖子上白光一闪，随后那鬼子便被放倒在地。
“班长，我们快走！”
看清来人，竟是小林！
“你怎么在这?”
“我见你悄悄出来，便跟上来了……”
“胡闹！”
“班长，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快走吧！”
他忍住想骂小林不听指挥的心情，抬脚欲走。
“班长！”
“嘭嘭嘭——”
随即是金属穿过肉体的声音。
他愣住了。眼前的人缓缓落下。
“呜——”警笛响起。
他咬牙，拿过刀，上前对着那余留一口气地鬼子狠狠砍去。
“班长……”
一道虚弱的声音让他从疯狂中缓过来，随即要背起小林回战地。
“你快走……鬼子马上就要过来了……俺……俺不远的……何况咱们也不能浪费了那炸药……让我留在这……鬼子就不会追出去……要让他们全都尝尝……”
“你别说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小林胸前的三个窟窿一直在出血，他怎么捂也捂不住。
“班长……原来……子弹打进来真的不疼……”
一片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林眼神一凛，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走到门口处，他刚准备伸手扶小林，却被小林用力一推，随即关上了门……
门关之际，一阵枪声响起。
小林胸前一片模糊，他咧了咧全是血的嘴，笑着喊，“班长，真的一点也不……”
除了枪声，再无声音。
“轰——”
眼前一阵火光，热浪将门外的他掀翻了几米远。
他目光有些呆滞，耳边全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班长……你说这子弹打进人身体该有多痛……”
“怕！俺一想到那子弹穿过皮钻进肉里骨里，就感觉浑身都疼！”
……
明明那么怕疼又为什么要为他挡枪……
明明说自己是家中独苗又为什么这般不顾死活……
冲天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却是一片模糊。那片模糊顺着眼角化作两行冰凉滑落，留下一个清晰的小身影……
（图片来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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