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来得急,走得快,不一会儿功夫雨过天晴,天高云淡。太阳又明晃晃地挂在空中,知了又高唱着“热啊!热啊!”欢快的歌。
我起身打开窗,“呱呱!”两声隐隐约约的蛙鸣跟着穿窗而入。真的是青蛙叫吗?侧耳仔细听听,“呱呱!呱呱……”清清脆脆,的确是。在钢筋混凝土林立的城中听到青蛙叫,惊喜不已。我看到不远处的建筑工地储积着一大坑雨水,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吧。
久违的蝉鸣蛙叫一下子把我拉到儿时的夏夜。
听那动听的声音记忆中的夏夜是热闹非凡的。
吃罢晚饭,村人们搬着小板凳小凉席聚拢到打谷场乘凉。打谷场周围有不少沟渠和小树林,虫鸣蛙叫,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人们听着这美妙的天籁之音,三五个聚在一起,很悠闲地或躺或坐。大人们人人手摇一把大蒲扇,不紧不慢地摇,摇出许多家长里短或者妖魔鬼怪的故事。一阵风吹来,大家齐欢呼“这阵风好!”“好风!”“真凉快!”
小孩子是坐不住的,他们呼朋引伴跑跑跳跳,爬小树,钻草丛,忙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总有母亲,捉了自己的孩子,摁在凉席上,赶紧用蒲扇扇一阵子。嗔怪,看看,皮得满头大汗,热不热?消停点,稳住,凉快凉快。
小孩子哪能久坐啊!屁股底下是安着钢弹的,只老实一会儿,一咕噜,滑脱母亲的手,笑嘻嘻地一溜烟跑远。小树林草丛堆,才是他们的乐园。到草丛里捉迷藏,去小树林逮萤火虫逮知了。
天热蝉愈燥。连绵不断的蝉鸣,声声入心,哪里还耐得住蝉儿的呼唤?拿一手电筒,飞跑进小树林。小孩子鬼精灵,大老远就能听到哪里有知了。寻了声去,像雷达扫描一样一棵树一棵树照过。找到了,高兴地小声呼叫小伙伴,“找到了,找到了,在那儿!”
知了也是极聪明的。听到有人走近,忽然噤了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在矮处,小孩子蹦着跳用手够,知了立刻尿一泡尿往高处爬。爬慢了,小孩子三下五下,爬到树干捉下来,高兴得直蹦跳。如果在高处,小孩子就会用面筋粘。起初,慢慢靠近,等接近了,又稳又准地迅速粘住知了翅膀。知了是很灵精的,稍有偏失,知了便会大叫着狂扇着翅膀逃命。临走还不忘送一泡尿浇浇你。我一直不明白,知了的尿是吓出来的还是逃生时自保的烟雾弹呢?
知了比较难逮,外壳又硬,不太好吃。知了猴不会飞,比较容易逮,且皮嫩肉细,好吃。晚上又是知了猴向外爬的时刻,所以,大家都喜欢逮知了猴。
知了猴经过几年沉睡,睡醒了,在地面打个小洞,慢慢从洞口爬出来。它背着硬壳爬得姿态像极了蜗牛,慢慢地慢慢地爬到地面,爬上附近的大树。小孩子的眼睛可尖了,有的知了猴从洞口刚一露出头,就被捉住了。
别看平常毛手毛脚的小孩子,捉起知了来可耐心细心了,那认真劲啊,令人忍俊不已。忙活一个晚上,弄一脸灰,两手泥,衣服什么时候被树枝划开口子也全然不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看着自己的胜利品,傻傻地笑个不停。心里盘算着,又得了一盘油炸知了美味大餐。
听那动听的声音捉够了知了,躺在母亲脚边的凉席上歇歇脚。清风阵阵,凉爽无比。闭上眼睛假寐。耳边虫鸣蛙叫,响成一片。
清风夜半鸣蝉。静静地听听,知了的叫声不尽相同。有的喊,“热啊!热啊!”有的喊,“热死了!热死了!”有的喊,“知了!知了!”。还有一种小知了,比蝉小很多,翅膀灰,有星星点点小白点,老家人唤作“铮铮”,它的叫声是单调的“吱!吱!”声。
听着清脆响亮高低起伏的蝉鸣,会不自觉地想起虞世南的《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对蝉儿有了不同的看法:蝉儿低饮清露,身居髙枝傲视群虫,清脆的歌声传出很远很远,可不是借助秋风的力量啊!
听,还有蝈蝈唱歌了,蛐蛐也唱歌了。它们长得像亲兄妹,只不过一个穿着草绿色衣服,一个穿着黑褐色衣服。一个是男高音,“之之之……”,一个是“唧唧唧”的柔弱小女子。如果仔细听,你可以听到在强劲有力连绵不断的男高音中,时不时会缠绵着细小尖锐而急促的清脆响声,这是它们兄妹在进行声情并茂的“二重唱”呢。“之之之……”“唧唧唧……”,看似单调,实则柔和,听着听着,听得人心柔弱,伴随着它们的节奏也之之唧唧起来。
听那动听的声音萤火虫打着小灯笼飞到东来飞到西,急急地找寻着谁是最好的歌唱家。会是谁呢?这还用问吗?仔细听听就知道,当然是青蛙王子了。
蛙鸣青草白,蝉噪垂杨浦。蝉儿唱得这么欢,怎么可能没有歌唱家青蛙王子的身影呢?
听吧,“咕呱,咕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不管是四二拍、四三拍还是四四拍的,它们都很拿手,并且歌声响亮,包你在几里之外都能听得见。如果是雨过天晴,那青蛙唱得就更欢快了。
它们为什么唱得这么欢呢?辛弃疾他老人家说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原来,青蛙是唱着丰收的歌谣啊!怪不得听到青蛙王子哗啦啦大合唱的时候,人们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除了这些清脆的嘹亮的强有力的歌声,还有一些轻微的窸窸窣窣的柔弱歌声。不信,你扒开草丛听听。
瞌睡虫、水牛玩、西瓜虫、金龟子、七星瓢虫、独角仙等一大群小小歌唱家也正在手舞足蹈地歌唱呢。它们还有各式各样的独特的乐器,有的用翅膀当吉他,有的用触须当口琴,有的用腹足做脚踏,各具特色,热热闹闹。可不要小瞧它们,它们可都是天生的歌唱家啊!
声势浩大,虫鸣蛙叫,这纯净的天籁之音组成了每日一歌的天然音乐会。试问,天下哪一场音乐会能有如此庞大的演员阵容,有如此专业的歌唱家呢?
听,那动听的声音连绵不断,声声入耳。那优美的天籁之声驱走了酷暑难耐,送来了清爽怡人和丰收的喜悦。
生活在钢筋混凝土林立的你,有多久没有听到如此美妙的声音了?是不是也很向往听一听呢?那么,不妨抽个时间,最好是雨过天晴的夜晚,去野外听听吧,去听听大自然的真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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