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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那个年纪里,在她没有进入我的内心世界的时候,更多的节假日里,我还是宁愿选择躲在阳光背后。
我喜欢那种感觉,一个人躺在床上,打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或许,这个世界于我来讲有一个硬壳,阳光照不透这坚硬的躯壳,它包裹着沉默的灵魂,任之与一切绝缘,而于我来讲,能够进入我的那层壳便是书中的故事,我总能从书中读到自己的灵魂,尽管这灵魂有些多变,但我却始终在追逐着它。我想那时心中的那种不安与思绪上多变只是为了将来有一个更加平静的灵魂,书则是促使我灵魂能够朝着那个方向而去一剂良药,而另一剂良药便是我们两个孤岛上所共同拥有的东西——音乐。
至今我还记得她跟我解释她的音乐理论,她说音乐只不过是意识的桥梁罢了。音乐总能唤醒你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那个灵魂深处的自己,那个在理性情况下永远无法呼唤出来的自己。
“如何解释呢?”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个理论的时候我问道。
“就比如说吧,你可以从一首乐曲里感受到一种意境,另外一个人听到则又是另外一种意境,而可能作者所想表达的又是另外一种意境。”她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手比划着。看着一脸茫然的我,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就比如说有人由a推出b,然后有人又有人由b推出c或者d,然后又有人由e推出f,再有人由f推出c或者d,b和f就是音乐,c和d就是听音乐所感受的意境,a和e就是音乐的作者,也就是说不同的作者,不同音乐,但是听着或许可以悟出相同的音乐意境,所以说音乐就像一座意识的桥梁一般。”
被她这么一解释,我更加的云里雾里的了。
“哎呀!算了!”她使劲地跺了跺脚。
我估摸着她自己把自己给解释糊涂了。
虽然她的那一套音乐理论很难理解,可是我们听音乐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从来不听有歌词的乐曲。我和寒笑两个人的手机里都有许多歌曲,可是却没有一首是有歌词的。所以对于追星这方面,我们似乎有着共通的特点:我们酷爱听音乐,可是却没有一个崇拜的歌星。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一向平静的她倒是显得很意外。
“那你为什么喜欢听没有歌词的音乐呢?”
“唔,这个嘛,具体原因我倒说不上,以前其实也不分有歌词没歌词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音乐就听,所以我所买的磁带里的歌曲总的来说也杂。后来也就是在读高中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开始爱上文字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也很喜欢听那些没有歌声的音乐。因为我总能够很好浸淫在那种没有歌词的纯音乐当中,然后随着那些音乐写出一些文字来。那也真的是种很奇怪感觉,仿佛只要一听到那种音乐我的心就能够很好的沉浸下来,不需要太多的逻辑思考,文字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出来了,我所需要的就只是需要通过那些音乐把文字给表达出来。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发表一些文字。后来到了高三的时候因为高考的原因就放弃了,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
“后来就一直没有听了吗?”
“大学的时候也听过一段时间,可是终归还是找不到那种感觉,渐渐地也放弃了寻找那种感觉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可惜你把你身体里最最珍贵的东西丢了呀!”
“什么嘛!”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听钢琴曲么?”
“不知道。”我茫然的摇摇头
“因为钢琴的声音本身就仿佛就是上帝的语言一般,一种没有语言的音乐却又胜过有语言的音乐,那是一种人类只能意识到却永远无法算计出来的东西。打个简单的比方吧,音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他与人类沟通的精灵,而钢琴就是表达上帝语言最为准确的一类乐器了。尼采可是将音乐艺术归纳为人类本质的冲动——酒神冲动,而其它的艺术则归纳为表面冲动——日神冲动哦!”
“唔...”
“而我听音乐的种状态或许跟你高中的时候那种感觉有些类似吧。听着它们更像是在听一种更为纯粹的心绪,一种超越了人的语言意识的情感。淡淡的伤感,幽幽的心绪,仿佛就是在听一个个伤感的故事,一段段的思念,一片片的深情,一句句的倾述,而你的所感就是它的歌词,你所想到的故事便是歌曲的故事,你所感到的忧伤便是它的忧伤。我想,上帝或许是忧伤的吧!”她说这翻带着淡淡忧伤的话语的时候亦是那种淡淡的语气。
“可曾听过一首纯音乐《卡农》”
“嗯。”
“那可听得出其中的故事?”
“没有,我只是听过这首曲子而已。”我如实答道。
“其实故事就蕴含在音符的本身当中。”接着,她打开了她手机中那首卡农,把它播放了出来,“你再仔细的听听:刚开始的这段缓缓平和的音乐是在诉说着两个人的相遇,他们只是在平淡中相知相识,很纯洁,彼此并未爱上对方,接下来渐渐地有些欢快的节奏是他们开始彼此爱上了对方的节奏,他们表面上很安静,其实内心早已心绪潮涌,深深地爱上了对方,最后是因为战争,男孩为了要保卫自己的祖国,他们不得不分离,男孩离开,女孩在等待,那段伤感的情绪是彼此开始疯狂的思念。女孩得知男孩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女孩悲伤到了极点。这时,你听,音乐也达到了高潮。最后,一切终归还是回归到了一种平静,一种疼痛到极致之后的平静,终归女孩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知道她和他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而音乐最后却也以一阵平和的钢琴声而收场。”她一边和我一起听着音乐,一边跟我解释着。
说实在的,这首钢琴曲我在很早以前就听过,可是我却始终听不出它的味道来,我始终只是觉得它只是一首很平常甚至觉得是有些杂乱的钢琴曲,较之《初雪》《绵雪》那种平缓的钢琴曲来讲,它似乎更加的难以理解到,更难以以一种很简单直接的音乐方式把人带到音乐的某种境地当中,不是那种第一次听就很容易入耳的音乐。可是在她的这般解说下,我似乎才真正的感到其中美妙,那些原本在我脑中似乎略显杂乱音符此刻却是在给我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而故事并非用语言表述出来,而是以音乐的语言表述出来,音乐本身已带着浓浓的感情了,这是语言所永远无法达到的效果。我甚至都开始相信了她所说的音乐就是上帝语言的说法了。
当我从她的解释中晃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随着音乐进入到了故事当中,并且仿佛在故事中生活了很长时间一般。
“很美妙的音乐,很美丽的故事。”当她停下音乐来的时候,我赞叹道。
“只是我还能找到这样的美好的爱情么?”她听到我赞叹却又感叹着。
“能,只要自己用心去找。”
“也许吧。”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许久不再言语了。
“其实,这首曲子的版本有很多,可其他的终究还是挺不来,最终还是定格在了这一首。”她摸了摸旁边草,望着前面的江水说道。
“为什么呢?”
“其他版本的其实倒也不赖,大体上都是这个音,可终归就听不过来,一点点稍稍的不一样就听不上来了,音符的多少,音符的高低,还有协奏变换的拿捏,仿佛都只有这首才把将其所有的地方做得恰到好处,音符一个不多,高低音刚好,感情的含蓄与喷发由音乐的协奏变换都做得相当完美。”
“似乎有点像大师在品茶,品酒那种感觉。”
“唔,具体评价音乐我可评价不来,却也只是在说说内心听它们时的一种感受而已。”
...
再在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在每个周末都会见面。
有时,我们会爬爬山,有时我们会去沙市的文学院去听听免费的写作讲座...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则是不停走,不停的散步,不知疲倦的散步。散步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穿着那双平板布鞋,总喜欢把双手插在那条长裙的那两个小小的口袋里,低着头一路朝前走着。江边的那片风景地带不知被我们走过了多少遍,她似乎总是走不厌倦。渐渐地,我适应了跟她一起的时光,散步于我来说也不是那么的累了。
她依旧还是喜欢望着江面发呆,并且一呆就是好几分钟,一动不动,仿佛江面的某种幻景将她吸引住了一般,在旁边一直观望着她的我真的当心她会突然之间毫不犹豫的走向江面,扑向那片风景。不过,那时的她不会再将我完全无视掉了,而是在久久的凝视之后会侧过头望望,然而莞尔一笑。
“很喜欢就这样呆呆看着江面的水纹,思想如同被放空了一般,人仿佛也不存在于时空之中了。”
“是呀,望着宽阔的水流,仿佛只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喂,你说看这水纹应该是朝那个方向流的吧!”她似乎根本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嗯。”我看着水面偶尔漂浮物应答道。
“可是这不对呀!”
“怎么?”
“人们不是说x江北去么?”
“对呀?”
“你看,我在河西,左西右东,上北下南,那这江水明显是朝南流呀!”她依旧一边说一边不断地配合着肢体动作解释着。
被她这么说,我倒反而真的有些糊涂了。
“也许,只是在这段朝南流向罢了,整体还是朝北吧!”
“不会吧,它总不可能朝南流然后又绕了一个大湾又向北吧!”
她总会有那么多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会儿思路清晰得让人惊讶她的智商,一会儿又感觉是如此幼稚可笑。渐渐地,发现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总不会缺少欢乐时光,但也不会缺少安静的时光。
第二日清早,她打来一个电话,“嗨,我昨天将床换了一个位置。”
“哦!”我从迷糊的睡梦中应接道。
“喂,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将床换了一个位置。”她似乎又开始生气了。
“哦,为什么呀?”
“因为,我之前发现我那样子睡发现你是在我的下方,现在将床的位置换了,你就会在我的左边或者右边的方向了!”她甚是可爱的说道。
她的脑袋里总是装满着这种天真而又孩子气的想法。那一年,我二十八,她二十六。我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在谈恋爱。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我们是在一步步的走近,在缓慢的接触了解对方。可我们终归不再是校园时那些个纯洁的少男少女,社会总会教会我们点什么,尽管一般喜欢文艺的人很难适应现实社会,也相对来说很难被这个社会所改变,他们思维似乎总是容易滞后于这个社会的发展速度。
可是,五年,再思维迟钝的人也总能从生活中看出点端倪来,生活总会使人变得聪明起来。还记得三年前一段对我来说刻骨铭心的恋情,那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疯狂地追求她,为她写情书,为她做了一些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然而无论怎么努力,痛苦换来的只是她的蔑视以及不经意。现实与条件是她选择对象唯一基准,那时我才真正明白现实的残酷。而我那段晚来的第一段感情的爆发也终归以这么残缺不堪收场。自从那之后,我的感情的世界就有如同裸机装上了360防御系统一般,构筑起了一堵防护墙,在感情的世界中潜意识里总会不自觉地启动自我保护程序。虽然我隐隐的感受到了她的孤岛上对我伸出来的小桥。然而,我知道,我们两人都不会是那么容易被人进入彼此的小岛的。
于是,我们的世界也就在这种若即若离的见面与工作中飘忽不定着,两个人都在感情世界里进行这种浅尝则止的尝试,然而心里又何尝没有焦虑呢?在那物欲横飞的年代,我们两个都似乎在追求着某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们向往那种美好,可我们又害怕现实束缚,而活在繁华的城市里,每天拼命的忙碌,一辈子只为一片狭小的空间,世人仿佛都被诅咒了一般。
“我们都中了无法逃离的魔咒!”她幽幽地说。
“上帝创造了人,但是他觉得不妥,于是又给人赋予了欲望。”
“就好比他创造了老鼠,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于是又创造了猫一样?”
“唔...,也对哦!”
“原来上帝也害怕人类哟!哈哈...”
她总是喜欢对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兴趣十足,亦如她永远不知会何时而来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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