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皖北农村,小时候,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就是穷和重男轻女。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用父亲的话说,他是我们老杨家的根,从小有什么吃的,穿的,也是先紧着哥哥来。
记得,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只要哥哥学期结束能得到奖状,爸妈就会给哥哥买一身小军装穿。哥哥头戴“大盖帽”的时候,别提多神气了。
当时,不知道爸妈是为了鼓励我努力读书,还是觉得我根本不可能会得到奖状,就随口允诺我说,等我上学得了奖状,也给我买新衣服。
父母也许只是随口说说,他们自己或许早就忘了,但对于一年也难得买一件新衣服的我来说,却充满希望的盼望着那一天早早到来。
结果后来,尽管上学以后,我年年都得奖状,年年都评上三好学生,父母却从未给过我任何物质上的奖励,甚至连一句言语上的鼓励也没有。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家里穷,甚至连学费有时候都需要母亲去东拼西凑的去问亲戚朋友借,能让我读书已经很幸福了,哪里还敢跟父母提买新衣服的无理要求呢。
但是整个童年,却有那么三件穿新衣服的经历,令我终生难忘。
记得那是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作文写的好,学校选拔我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去县里参加作文竞赛。当时,我只觉得特别荣幸,也特别激动,因为县城对我来说是遥远又繁华的地方,能代表学校去到县城,心情激动又兴奋。
只是,比去县城更让我惊喜的是,母亲竟然破天荒的在临去县城的前一天,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一套红白相间的校服款式的运动服。当时好像是母亲花了30多块钱买的,现在觉得很便宜,但当时对我来说,却是一笔巨款。因为,那时候的我,一年的零花钱都不会超过5块。
我格外爱惜那套新衣服,总是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平时几乎不舍得穿它。所以,直到后来我长高了,衣服穿不了了,它都还洁净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破旧的痕迹。
印象中的第二件新衣服,是我小学毕业之后,暑假里,母亲带我到街上的裁缝店量身定做的一件雪纺面料的花衬衫。
底料是红色碎花,混合着各种黄黄绿绿的小碎花,现在想起来款式很老土,但那个时候,我清楚的记得是母亲花了8块钱专门为我定做的。
她让我等到去初中学校报道的那天再穿,算是送我的升学礼物。
甚少穿新衣的我,那天穿上那件色泽艳丽的花衬衫,骑着从邻居家借来的一辆旧自行车,安安静静的朝着新学校的方向骑行。
突然,我听到后面不远处,有自行车飞快行驶的声音,还有两个毛头小子在小声议论我的声音。
一个男生说:“快看,前面那个穿花衬衫的女孩一定长得很好看!”
第一次被人议论长相,正值青春期的我瞬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脑袋也开始紧张到短路。当他们像一阵风从我旁边骑过来看我的时候,我害羞又窘迫,始终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
直到他们越骑越远,和我渐渐拉开了距离,我才敢常舒一口气。为他们的无理感到一丝愠怒,也为自己的胆小懦弱感到悲哀。
这第三件新衣服,是在我读初中之后的一个秋天,母亲花17块为我买的一件玫红色人造尼外套,衣服偏大,母亲说,这样可以多穿两年。
事实上,这件衣服我也确实穿了三四年,因为上了初中以后,我身高几乎就停止生长了。身形瘦弱也挺好,至少可以节省些买衣服的钱了。
只是,后来一个邻居大婶的话,让我妈不高兴了。
那个邻居大婶看我衣服穿的不合身,就问我这衣服是不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送给我穿的。
母亲一听不乐意了,她觉得邻居大婶是在歧视她,看不起她是靠自己赚钱给女儿买的新衣服。
她像是被谁踩着尾巴一样提高八倍音调大声对那大婶说:“什么别人给的?是我自己买的新衣服!咋成了别人给的旧衣服了?你啥意思?我难道连给我闺女买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吗?你就这样看不起我啊?!”
邻居大婶立刻被怼的脸上挂不住,谄笑着走开了。
长大后,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缺衣少穿,我对漂亮衣服一度特别迷恋,最喜欢逛街买衣服,把小时候想要拥有的漂亮衣服都买个遍。直到衣柜实在塞不下,直到几个收纳箱都满满当当,我才终于收敛起爱买新衣服的臭毛病。学着买少一点,买精一点,适量一些,理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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