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座城市从未涉足,火车站地穴七弯八拐,人又多,黑压压的像一堆爬虫往外面涌。出站时一个男人拉着我,去南坪吗?七十块去不去?我心想你应该先问我去哪,再谈价钱。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问了,我也不会理他。
夜色被灯光点缀,有大灯,也有小灯。大灯是酒店洗浴城的招牌,一闪一闪的,似乎哪里都能看见。小灯是路边烧烤,被油烟熏得黑漆漆的。待会见丁扬,如果他请我在这种路边摊吃饭,我可不答应。
丁扬是我大学同学,大三时候我问过他,毕业想去干嘛。他说去深圳当个白领,可没想工作这么难找,七弯八转,最后去农村做了老师。
“找女朋友了没?”
“没有。”
“现在工资怎么样?”
“不行,两千多。”
话题就这样打住了,我想过见面会尴尬,但没想尴尬来得这么快。火锅把辣椒煮得上下浮沉,而他似乎一个也没吃。
大学不是这样,大学完全是另外一幅画面。我们常去西门外的小饭馆,至于大学食堂,四年下来,去过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但现在还记得一次早餐,寝室六个人通宵回来,第一次吃到了食堂的早餐,还喝了两碗米酒。
“和邹丹娜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她去读研了,我没有联系她,她也没联系我。”
说起邹丹娜,完全是因为火锅里的辣椒。我们以前经常吃辣,还比赛谁吃得多。一碗酸辣藕丁,辣椒占了一半。丁扬干嚼了十个,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眼睛直冒火花,然而也一下看见了做服务员的她。
用调戏这个词我认为是不妥,因为从头到尾,丁扬只说了一句话。丁扬招呼她过来一起吃饭,而那位美丽的服务员,笑了笑,根本没理他。
后来我们都后悔了,因为她不是服务员,她是信息系的学姐,通信三班,跟我们一个专业。理工院校本来女生就少,像邹这种美女,绝对是国宝级的人物。丁扬认为自己肯定会被大三的学长们狠揍一通,可等了一个月,也没有人过来打他。
从此我们一直去那家饭馆吃饭,但不像从前那么嚣张了。或者说,嚣张是再也谈不上,毕恭毕敬倒是很有一点。因为有次,我催丁扬下楼,而他居然慢腾腾地擦起了皮鞋。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恶心,就算你把皮鞋擦得跟镜子一样,人家也不会理你。
然而我是真错了,那天晚上,他们就去看了场电影。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忍受我想都不敢想的女神,就这样被他拉去看了电影。我眼巴巴等着大三的学长过来算帐,画面我都想好了。
“你个大一王八犊子、新兵蛋子……个狗日的居然敢泡我们班的班花,看我不打死你!”
“救命啊……”
我在上铺假装打鼾……
然而这事并未发生。事实上,凡我想象的,均不会发生。
比如说这次来云南,我以为是他发了神经想做西部志愿者,却没想到是现在这副落魄模样。我知道邹丹娜就在云南师范学院,可我没有点破。
“还吃点什么吗?”
“差不多可以了吧。”
这是家自助火锅店,本来我打算再喝两瓶啤酒,夹两碗牛肉,一看他没什么兴致,也只好作罢。
小城夜色荒凉,除了洗脚城的灯,似乎并无亮点。我看见路边有许多大树,盖住了整条马路。我想在树干上踢上两脚,再等树叶簌簌下降时,踢上个四五六七八脚。但丁扬一言不发,我想我还是不踢的好。
“待会去哪?”
“找个旅馆住下吧,顺便给电动车充电。电动车是校长的,明天还得还给他。”
以为今天晚上就这样结束了,开房睡觉,天亮再一起过个早,就此别过,各奔东西。可我们都洗漱结束了,他却硬要拉着我去看夜景。我说刚才为什么不去?他说刚才没心情,现在突然觉得没带我看夜景,有点对不住。我说好吧随你,你开心就好。
那座桥横跨怒江,气势很是雄伟。我看见许多人在桥上乘凉,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个女孩子的红围巾,被风吹了起来,飞出了桥面,飞在了江上。
大桥是很高,围巾彻底飘下去,估计得个把小时。而它达到江面时,一定飞了很远很远,女孩子是找不到的。
丁扬说,我们走下面吧,下面有火车跑。
那下面钢筋林立,缝隙大的吓人。我想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从这里走吧,可见他摸着冷冰冰的铁栏杆,走出了老远老远,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
突然上面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吓得我差点掉下去了。抬头一看,丁扬不见了身影!
又见下面一个人影下坠,妈的简直要吓死了,他居然跳下去了!
……
醒来发现是一个梦,丁扬就睡在我身边,呼吸均匀。
我睡不着了,起来洗了把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突然就感到了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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