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半空中,完全没有要退居夜幕的打算,你甚至都有点错觉,是不是手机里的时间走慢了。虽然太阳还没有收班的想法,但是对你们来说已经到了饭点了,肚子如约唱起了空城计,你们开始往回走,打算去附近菜场买点菜,自己回去做饭吃。在娘热南路20号,也就是你们住的青旅附近的一个湖南阿姨开的菜摊里,你们买了肉、鸡蛋和各种蔬菜,还买了拉萨啤酒,准备回去开个大Party,好好庆祝一下你们相聚在拉萨的第一个夜晚。
回到青旅,大家挽起袖子,开始洗菜切菜,准备各种食材和调料,厨房里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锅碗瓢盆声,好不热闹。你心里有一种暖暖的家的感觉,数小时之前,你们这些人还互相不认识,只是路上于己毫不相关的过客;如今,却已经亲近得像一家人,还合伙做起了饭,还是在遥远的雪域高原西藏。缘分的确是一种让人很捉摸不透的东西,不管隔着千山还是万水,只要活在一个时间维度上,缘分就能让你我相遇在某一角落,管他前生来世,天涯海角。人们喜欢拿概率来说明各种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你更倾向于相信命数和缘分。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纵使相逢应不识。
在这一刻,你快乐的享受到了缘分规划给你的幸福。看着伙伴们在厨房里忙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你心里被感动得酸酸的,想给他们一人一个热烈的拥抱,但是又不敢,怕自己的煽情会吓着他们。你一直都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煽情多愁的人,在任何时候你都极善于隐藏自己的嬉笑怒骂,用微笑或沉默将自己的外在世界粉饰得风平浪静,让外人觉察不出一点波澜。可是,为什么今天你会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呢?也许是情到深处,身不由己吧。
十来分钟后,下锅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大家开始炒菜。但是,只有一个铁锅,只能排队一个一个的炒。第一个展现厨艺的是大东,他做两个四川菜,虎皮青椒和青椒肉丝,菜做好了,却也弄得满屋子油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虽然这虎皮青椒的菜相不好看,但是看起来还是很美味的样子。稍稍数了一下,大概有七个辣椒,是那种比较大的青椒,差不多够一盘的。他一个劲的说青椒肉丝做得失败,但是你觉得还不错,看起来似乎比他的虎皮青椒让人更有食欲。
你做两个菜,土豆肉丝和鸡蛋炒苦瓜。在家里,土豆肉丝可以说是你的拿手好菜,但是在这高原拉萨炒起来很不顺手,半天都炒不熟,并且加了很多盐还是很淡。起锅的时候,竟然还粘锅了,看上去就没有食欲,好像是用清水煮过一样。第二个鸡蛋炒苦瓜,也没有达到你自己的心里要求,鸡蛋都碎了,沮丧得你的脸比苦瓜还苦,巴不得倒掉重新再做,你都不好意思的把两个失败的作品端上饭桌。青旅的小老板说,第一次在高原做饭时这样的,气压低,米饭要用高压锅才能煮熟,菜也要比在内地难炒。接下来轮到彬上场了,她做的是湖南的酸辣包菜,开锅的时候,烧得滚烫的油炸红辣椒,弄得满厨房的辣椒味,熏得大伙儿七窍生烟,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本想一饱眼福看看美女是怎么给上得厨房下得厅堂得,可是这辣椒经过滚烫的油锅变得益发的呛人了,你只能撤出厨房,远离这“辣椒之战”。不一会,酸辣包菜出锅了,油光可现,菜色新鲜,看上去很美味。
最后出场的是珊,她做的是凉拌海带丝,凉拌配料里有辣椒、姜和蒜,在锅里炸的时候辣气满屋飘,辣得太劲爆。
湖南得妹子果然不一样,做菜也是那么的辣劲十足,刚好应了她们开朗爽快的性格。
宁宁还是个高中生,年龄小,估计在家很少做饭,他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待到厨房里烟消辣散时,所有的菜也都做好了摆在桌子上,一共六个菜。看着自己做的菜,大家眼里都绽放出亮丽的光彩,心里都感觉很满足很幸福,有种居家过日子的安然和温馨。即使菜不好吃,可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吃起来不会感觉比山珍海味差到哪里去,就像子女之于父母,再丑陋的孩子,在亲生父母看来就是宝贝。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看着桌子上摆了这么多自己亲手做的菜,那一刻,你们的心是最纯粹、最简单、最干净、最善良、最满足、最幸福、最无所欲求的了,所有的阴谋、名利和黑暗都了无踪迹,唯一的心愿就是和朋友一起好好享受这一桌说不上丰盛也说不上最美味,但却是最可口的晚餐,在拉萨,也在你们最美好的年华里。
看到这一桌好菜,你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先留下几张照片,将这一瞬间的美味和快乐永远珍藏在手机里,珍藏在你们青春的纪念册里。你们也合了几张影,这是你第一次和彬、珊两个大美女合影,虽然心里很紧张,甚至说有点忐忑,但是你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和喜悦,之前的那种对彬的心怯也减轻了不少,你会时不时拨云撩雨般地朝身边的她投以心有余畏的惊鸿一瞥,看她眼里是不是还是那种故作娇怒的表情。每一次总是那么的恰逢其时,当你以为她觉察不到你在一旁偷瞥她的时候,她总是出其不意地侧过脸来反瞥你一眼,那神情似是有备而来,似是打马路过,让人捉摸不透。
大东、你和宁宁三个人拿出了刚刚在超市买的拉萨啤酒,开怀畅饮,一人一瓶,到拉萨必须要喝拉萨啤酒,就像到北京一定要到长城到厦门一定要品海鲜一样。彬和珊不喝酒,就以王老吉代酒,你们便开心的吃了起来,吃吃聊聊,聊聊吃吃,感觉无比的轻松愉快和怡然惬意。同时,你们觉得这场相遇蛮神奇,蛮好玩的,就在今天之前的昨天,你们还素不相识互为路人,谁也不是谁的谁,就像处于银河系遥远两端的陌生星球,由于风云际会,你们变成划过宇宙的流星,飞逝、燃烧,最后在银河中央交汇,碰撞出浪漫绚丽的友谊之火花。
品尝了所有的菜之后,你们一致认为珊做的凉拌海带丝最好吃,彬的酸辣包菜和青椒肉丝也不错,你的那两个菜还姑且凑合着下饭。此时,菜肴美味与否已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人生贵相知,何必佳肴与美酒。大家,才不在乎钟鼓馔玉,吃起来都很香,眼里盛开着灿烂的幸福感。
其实,拉萨啤酒的味道还是很不错,淡雅的酒香,温润而又不醉人,就像与天毗邻的西藏,高高在上,却又清新婉约,友好近人。那硕大颀长的深棕色的酒瓶也给人一种质朴温馨的感觉,就像勤劳朴实淳朴好客的藏民脸上遗传千年高原红。你记得那天是宁宁给你们添的饭,那种花釉精美的陶瓷碗每人满满一碗,吃得你们个个肚皮圆滚滚的。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你们醉意朦胧,意兴正酣,就跑到天台上去看星星。天台上有摆好的桌椅板凳,虽然地方狭小,但是五个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还是很舒服很惬意,丝毫不觉得拥挤。四方桌子配着长条板凳,宁宁和珊坐在一边,大东和珊坐在一边,他们面对面而作,你一个人坐在一边他们在你的左右手,对面一方是天台半人高的围墙,远处是群山黝黑的背影在暗淡的星空下默然潜伏如沉睡的猛兽。
拉萨的夜晚温存清凉,没有大城市的灯火通明和喧嚣吵杂,很凉快很安静。那晚的星星似乎被云层给遮住了,星光若隐若现的,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你们安静的坐在拉萨的夜里,贪婪地享受着此生难得的清闲和自在,工作,事业,家庭,老板,同事,金钱,爱情,房子,小车,贷款,让他们都通通的见鬼去,你们只想安然无扰地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们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抬头看看夜空,低头看看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伙伴们,相顾无言,但又似乎胸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无声胜有言,无息蕴千情。
今晚不是离别,太多的沉默总是不合时宜,你最年长,确实最不成熟稳重得一个,想方设法的找话题,想让气氛活跃一点。后来,借着手机的微光,你们玩起了装鬼吓人的游戏,笑声阵阵。这里面要数彬装鬼最吓人了,长长的头发披下来,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紫色的头发借着手机的微光反射出道道紫蓝色的幽光,让人感觉在阴深深的山洞里被冤气冲天的女鬼追赶着一样。你们其他人扮起鬼脸来一点不吓人,倒像是好莱坞大片《黑暗骑士》里滑稽恶作剧的小丑。
坐在屋顶上看星星,谈天说地,音乐是绝配的,你们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我来到 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 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 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和你 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悠扬、缓慢、沧桑而又伤感的旋律,听得你们感触良多百端交集,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黑夜,忘记了年华,忘记了忧愁。但是,你们清清楚楚的记得,你们在一起,在行走的路上,在仓央嘉措的拉萨,在一半明媚一般忧伤的如梦青春。
同样的一首歌,你们听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在音乐里沉思,在沉思里沦陷,宁愿永远沉醉不复醒。只有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音乐才是最淡泊心境、最涤荡心魂的,如同在聆听一场花开花谢花落去,管他红尘凡烟,管他诸世繁华。
那一夜永远是那么的美好,永远是那么的令人沉醉,永远是那么令人难以忘怀。你一向对时间和日期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是却清晰地记得,那是2014年7月19日晚,是在拉萨,伴着一群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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