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凌乱,目光呆滞,驼着背,走着,走着……。眼里好像在找寻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找的,究竟是什么?老妇人慢慢地挪动自己的步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什么都变了。
这一路上,她只是看着过往的行人,再看看她自己——衣衫褴褛的,而穿在脚上的鞋子也早已破了一大截。全身无力似的走到一个拐角处,再往里边走着;顷刻间,她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看着对面的那间肉包店,她吞一吞口水,打算迈步向前,可却又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摸一摸自己的口袋,想了好半天,只好叹叹气,她知道,现在的她一分钱也没有,还能拿什么买吃的呢?
旁人看了她,赶紧捂着鼻子,不敢靠近她半步;就连乞讨者,也是一脸无情地看着她。她不敢再凝望着路过她身旁的行人,也不敢跟对她议论纷纷的人对上一眼。这时她的眼眶开始发红,而藏在心底里的一点点的无奈,终于积攒到最后的绝望。她只好低着头,任凭眼里含着泪水,嘴里也总有些话无法诉说。她也知道,没人会理解她的,也没人会愿意想要去理解她。
此时,饿到胃痛的她,只好停下脚步,本来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谁知道,有个女人拿了盆水就往那个地方泼了一下,水还差点溅到老妇人身上。
老妇人两眼无辜的看着她,哽咽了好一阵子,最后又低下了头。
那个女人便得寸进尺:“哟!又是你啊!少把你的晦气带来给我们,哼!”说完还瞪了老妇人一眼后就摇摇摆摆地走了。老妇人只能擦着自己的泪水,无声地哭泣着。这时,她饿得更是厉害了,摸摸自己的肚子,忍着胃痛,一直向前方走着。
天色也渐渐变黑了,她好不容易走到石桥上,看着桥下,她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可又好像再逃避着什么。突然间,她的脑海里,有着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孩;可是一想到这里,她的瞳孔突然间就放大起来,嘴巴更是张得很大,抱着头,支支吾吾的,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熟悉的画面又再一次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仔细地回想着,回想着…,直到另一个画面终于出现了。
二十九年前,她的丈夫跑到她今天所待的这个地方,含泪跳到桥底下,自杀身亡了。而她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在她丈夫死后不久,她的儿子又因为没钱看病,日复一日,也死于病痛的魔爪上。当时的她,每天都以泪洗面,孤苦无依的,致使她一天天的处于崩溃的边缘之中,无法自拔。最令她痛心疾首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丈夫是为何而死的,而等到她追赶过来的时候,却也恰恰是他跳到桥底下的时候。
而今日,她又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她熟悉的地方,从与丈夫的第一次会面到最后一次的分别,每每走到这,杂乱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会儿,可过往的事又令她陷入悲痛的漩涡中。紧闭着双眼的那一刻,想到的都是那些画面,她还是试图去逃避这已发生的一切,就好像迷路了,怎么走也走不出来似的。她呆坐在石桥上,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泪水里有苦有甜,而苦,却好像占据了她大半个人生。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她一直待在那里,不肯离去。一如既往地呆坐在那儿,她告诉自己:“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怎么还不出现。”嘴里的这句话,说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她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起来了,她拼命地呼喊着,求救着。待到医护人员走过来:“老太太,我们已经有您的病历证明了,别再挣扎了。”
老妇人依旧大喊着:“我没病,我没病啊,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我没病,快…快放我出来。”医护人员对着她摇摇头,就走开了。老妇人靠在墙边,嚎啕大哭着。过后,她开始算计起了时间,掂量着,希望有朝一日能逃离这个地方。
眼睛里的亮光突然间变得微弱起来了,她睁开双眼。原来,她一直都躺在石桥上,没有人问候,没有人心疼她。她以为自己醒过来的,她以为自己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原来也都只是一场梦。
老妇人拍拍自己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在这…还在这就好。”喃喃自语后无力地站起身来,这时有个人扶住了她。
她抬起头,不禁潸然泪下:“是你吗?”
那位绅士不解她的话:“老太太,您刚才晕倒了,您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老妇人一听到医院两个字,便急忙地甩开他的手:“不,我不会让你们送我去医院的。”坏情绪突然高涨起来,那位绅士都被她的呼叫声给吓到了,最后也只是摘下他的帽子,摇摇头走开了。
老妇人拼命地跑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好像后面有人在跟踪她一样,她神情恍惚,支支吾吾的,旁人都被她吓得即刻躲得远远的,她逢人便说着:“是你吗?是你吗?”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失去自己的理智,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婆子了。她的身上似乎带有一股很强的晦气,致使任何人都不敢再靠近她了。
夜深人静,她又走回到了熟悉的石桥上,整座桥上只看得见她一个人的身影,还有灯光照射下她那孤独的影子。她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紧自己,继续流着泪。
第二天,石桥上突然站满了很多的人,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有的人在看热闹,有的人在摇着头。老妇人的尸体躺在那里,没有呼吸,只是安静地睡了一觉,而这一觉过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她生前所有的苦痛,转瞬间消失了,她等待了这么多年,只是想见见她的丈夫,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而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把她当成一个神经病的人来对待,没人愿意告诉她事实,就连知道事实的她,都不曾愿意告诉自己:“其实早在二十九面前,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不曾告诉过自己,也不曾想过告诉自己,她选择了逃避,却也带来了一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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