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灌木无声伫立,枝杈的间隙中还有枯雪。雪水半融,滴滴嗒嗒淌过身侧。雪原半减,枯黄的草茎半卷着滚落出来。冬日的光景里,就连暖阳也携带着寒意,狰狞的寒意。
牧羊人挥舞着赶羊鞭,母羊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身后的小羊踏着结实的雪地,沉默的追随着它的母亲。母羊突然顿住了步伐,它静默的回头,温和的目光停落在小羊身上。小羊轻咩的一声,加快步伐,走到母亲身侧。母羊低下头,用面颊摩挲着小羊的面颊。风声愈发大了起来,辽阔的雪原似乎没有尽头。阳光时明时灭,突来的暴风雪似乎还未停歇。
牧羊人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已经盯着小羊很久了。出门时准备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即使这还是在他努力节省下的结果。家中的小儿子还嗷嗷待哺,他是全家人的依靠,他必须要回去,无论如何。
母羊伏下身子,含了半口积雪,等雪融为温水,她才哺喂到小羊口中。小羊刚从母胎中出来没多久,正是哺乳的年纪,饥寒交迫的恶劣环境下,母羊早已经无奶可产了。母羊知道,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势必会留下一些无法挽留的东西。
天际暗了下去,雪夜又有几分明亮。牧羊人和小羊依偎在母羊身旁取暖,几处伶仃的矮灌木在呼啸的风声中,落下斑驳的影子。
天光逐渐明晰,雪原也开始苏醒。漫长黑夜的结束,也使清醒时的饥饿更为难熬。四下寂静无声,天空之上,已经许久不见飞鸟的痕迹。牧羊人从依偎的热源旁缓缓起身,身侧的温度使他想起灼热滚烫的呼吸。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清脆又充满勃勃生机。寒冷已经冻伤了他的手足,饥饿又使他头脑发昏。他沉默在雪原中,用缄默保留体内余剩不多的热量。这条路走地异常艰涩。
他看向母羊,母羊身上的绒毛有些打结,长时间窘迫的境遇在它身上刻下极为明显的印记。它还在缓慢的向前行走,每一步都踏实了雪地。小羊已经有些落后了,即使有母亲的照拂,它稚嫩的身子还是无法抵御住暴风雪的侵袭。他们都在前行,也都在等待。他们还希冀着,也许前行途中会有几点星火点燃雪原。
枯木的枝桠划拉过雪原,留下长长的轨迹。牧羊人从身上解下包裹,看着里面仅剩的半张饼子,取了些饼子旁的碎屑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口腔中分泌的液体已经不足以软化饼屑,但他依旧努力把它咽下去了。他重新理好包裹,眯着眼看向前方。彻夜的暴风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只能依照天空的指引缓慢前行,阳光终究还是泯灭在苍穹之下。
这是一场无声的角逐,也是近似无劳的自救。最先倒下的竟是母羊,小羊匍匐在母羊身侧,咩咩的喊叫,母羊用力的睁开双眼,轻声的回应小羊,只是那叫声太过孱弱而轻微,仿佛随时都会消弥于雪原中。牧羊人也停住了脚步,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向母羊。也许他也走不动了,每一步的延续,不过是意志的坚持。
牧羊人垂坐在母羊身侧,每一阵风声的呼啸都能牵动他的神经,也在一丝丝攫夺他的体力。他过分的屏气凝神,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集中用来聆听生的希望。
夜色渐深,牧羊人从困顿中醒来,身侧的小羊蜷缩在母羊身侧,安详的模样像极了在子宫里的胎盘。牧羊人抬眸看向母羊,母羊向来温热的身体似乎失去了热源,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起池塘破冰下的水温。他直起身子,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眼前是白茫一片,他于恍惚之间仿佛看见几点星火闪烁,他微张嘴,嗫嚅着,喉咙中中只发出嘶哑的声音,意味不明。
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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