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地,贝多芬的A大调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小快板旋律就爬满了全身……
该醒了,
……可我没有在睡啊……
当小提琴声响起时,
……小提琴声是什么时候响起的?……
我似乎感觉到我的心跳乱了节奏。
……乱了节奏……既然这么说……Were you RUSHING or were you DRAGGING?……
终于爬满全身的旋律似乎渗到了体内,
……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有一颗音符
……它有3条小尾巴、3颗黑色的头……
弹了一下我的心尖儿。
我睁开了一只眼,头顶上诡异的人造光源刺得我目眩又头痛,又再次闭上了眼。床头的手机继续放着“—··——”的主旋律。猛地,我突然把被子一撩,在床头摸索着那部铃声不断渐强的手机,“—··-”乐声戛然而止,是个坏兆头。这回我的两只眼睛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全部睁开,手机屏上固执地显示着“14:21”。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脑正在努力地推算着这个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
SHIT! 这是我第二次在郭老师的课堂上迟到了!
抄起、跳下、摔上、解开,听着3秒的冲水声,望着3平米的风景,3米每秒的风速夹杂着3米每秒的雨滴打在窗沿,一阵哆嗦,我的大脑终于又不情愿地挪转起来。所以说,这是我第二次迟到了。倒不是说郭老师针对迟到翘课发表过什么危言,但耸就耸在他不会对你的迟到翘课发表任何意见。我也很奇怪自己在周围人翘的课比上的课还要多的大学模式下,为什么对迟到如此敏感,大概就是“处学情结”?就好像……好像——
……好像砂糖粒里面混了一颗盐粒,如果你不赶快找出这颗盐粒,整个糖堆就会变成盐堆……
就算在这种High Pitch的神经下,我依然在听完第二遍3秒的冲水声之后才跨到水池旁:
洗手1秒——洗脸1下——洗手1秒——洗脸1下——洗手1秒——洗脸1下——结束
……你那不叫洗脸,叫糊喇……
滴着水的右手在右兜里摸索,咔嚓——吱……
怪不得睡得这么死,一个人独享空调不说,临上课前舍友还很关心地拉上了窗帘、关上了灯——
……咦?……
到车库去推车子的时候,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必须尽快决定下来:到底要不要打伞?
……你想怎么告诉老师你迟到了?……
我……他不会问的。
……如果他真问了呢?……
我刚说了:他不会对你的迟到翘课发表任何意见。
……他不问难道你就不会想吗?别逗了……
……好,我认输,那我就说车链子掉了。对,这回迟到时间短,车链子是个好主意,再加上这天气……
……那你打算真的弄掉你的车链子吗?……
哦,shit,本来就已经迟到了,当然不!
……所以车链子给弄好了……
当然。
……是修车师傅弄好的还是自己挂上去的?……
当然自己,车链子掉了谁还去找修车师傅,再说路上又没有修车师傅,何况我应该很着急不是吗,所以也不会有心情去找修车师傅的。
……设想一下,一个雨天,一个赶着上课的人,路上车链子掉了,这时候他发现已经迟到了,他心情很不好,自己倒腾了半天终于把链子挂上了,他还会在意要打着伞吗?……
……不会。
……所以……
所以我现在也不用费心打伞了,反正都被雨淋了是么?
……Not exactly,再设想一下,你现在赶过去肯定是飞速地骑,而你修链子的时候是停下来修的……
那又怎样,能不能快点说?我已经迟到二十五分钟了!
……飞速骑的时候雨点大多打到胸前,而你停下来修链子的时候因为要弯腰蹲下,所以雨点大多打到后背,至少胸前不会有太多的雨滴……
所以?
……所以你需要将外套反穿,然后飞速地骑过去……
Damn it!
正当我把外套反穿好,开了车锁准备推出车库时——
……等等,还有一件事……
快说!
……这种雨天再加上你不常带纸巾的习惯,一般都是直接上手上链子吧?……
心里咒骂着,我又弯下腰来把手往车链子上蹭了蹭。
……记得右手多蹭一蹭,左手多握一握脚蹬子……对了还有……把伞解开搭扣,放车筐里……然后一开始骑出去的时候要站起来骑,等车座子湿了再坐下……
所以,14:33,如果你从寝室此时往外看,也许会看到一个两手脏兮兮,把外套反穿,车筐里有伞却不打伞,自行车有座却站着骑的怪人,飞快地在雨中穿梭者,嘴里连珠炮般无声的“SHIT”仿佛超声波一样,给自己反馈前方的路况。
如果说是怪人,我还真是怪,骑着骑着,贝多芬的A大调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小快板旋律又以口哨的形式从我的嘴里飞了出来。那天郭老师上课时,手机响起的就是这段旋律,为了消解尴尬,老师随后就跟我们讲起了把这段旋律当做配乐的电影——
《国王的演讲》
……老师说这是他的最爱,从他上课时的一口英国腔就能推断出来……
《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老师说这段火炉旁从收音机而不是从背景放出来的旋律很有深意……是什么呢?……
《黑天鹅》
……《黑天鹅》?这电影里没有贝多芬的配乐啊……我为何会想起《黑天鹅》?……
“—··——..—····—”,吹着吹着口哨,车已骑到了桥上,快到东区了,望着雾气腾腾的湖面,我吹得更响了。半音和渐强,一悲一壮,就像软如棉的快散尽的云硬要擦出闪电……我爱这样的矛盾,所以才把它设成闹铃。
……那一团黑乎乎的是什么?……
桥对面的湖岸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雾气太大看不清。脚蹬子又蹬了一圈,那团黑色越来越近。
……S? Z? L? 7?……
马上下桥了,我眯起眼睛看,它在动。它是……它是——
……它是一只黑天鹅……
我已经把外套穿好了,那把一路没用的伞握在手里,浑浊的水滴在瓷砖上,望了望左手,已经基本看不出来脏了,也好,越自然越有说服力。
敲还是不敲?“———”还是“···”?
……我已经来到了窗户前,如果再返回去就会让人起疑了……
第一步,我把伞撑开放在了走廊外。
……敲还是不敲?“———”还是“···”?……
第二步,我看见了老师,就在我的空位子旁站着,低着头,每一位学生也都低着头。
……不能敲,我的位子离门太远了,太远了,老师3步走不到的……
第3步,这一步我迈得很大,差点滑倒。
……Yees-kjus-mee……Eeks-kjus-mee……Eks-kjuz-may……
我推开了门,吱……
“Eks——”舌头像打结一样停住了,教室里的灯光亮得似乎有点刺眼。郭老师抬起了头,冲我笑了,呼,看来老师没打算怪我。
……不对,老师是笑着抬起了头……
接着,同学们也都抬起了头,看着我,笑了。
……不,他们也是笑着抬起了头……
这不是Smile,这是——
……这是Giggle,就像这个词的发音一样,我仿佛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在Giggle-Giggle地叫着……
他们还在笑着,但我知道,这只是盖伊福克斯的面具,面具的下面——
……面具下面是那一颗颗被蝌蚪咬住的心,蝌蚪有3条小尾巴、3颗黑色的头,每一颗心都Giggle-Giggle地叫着……
教室里的灯光越来越亮,刺得我目眩又头痛,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接着,我终于看到了,每一张面具都在熔化、变形,它们不再是盖伊福克斯……
……SKREAM……SKREAM……SKREAM……
每一张脸都在尖叫、呐喊……
“Sit down, please.”郭老师那英国腔的浓厚的声音迅速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眨了眨眼,郭老师还在笑着看我,但不是Giggle,是Smile。下面的同学大部分已经又低下了头看自己手头上的讲义,有少数几个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哦……”我走到了座位前,低着头红着脸,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很羞愧。
“We have just talked about the first sentence of the 4th story. Just as what I have said, the first sentence is a crucial one. Now let's move on to——”
郭老师的手机铃声响了。
……迟了,我来迟了,如果哪怕早来3分钟也许……
一点一点地,贝多芬的A大调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小快板旋律就爬满了全身……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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