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米拉山垭口的雪风,天光将尽。一轮明月适时地升了起来。
正是农历九月十五的光景,到达拉萨,月亮斜斜地圆在天上。寒气逼人。
我从东郊客运站走出,谢过几个叫车的藏族师傅;背着四十来斤重的背包,登上天桥。
夜风呼呼,诵读着楼顶经幡的祝福;月色濯濯,抚慰着高原旅人的背影。
穿过狭长的小昭寺路,寺庙内外寂静无人。
白天应是烟火袅袅,我想着。
来到吉雪沃塘青旅,今晚的落脚点。
门头上的招牌没亮灯,我走错过了又回头才瞥见。
院内亮堂堂的,门口有些暗,我借着昏昏的路灯辨识一个立在门外的牌子上的字。
这是一个爱心板,上面写道:
老人、小孩、流浪者、环卫工人,都可进店免费领取一份简餐。
进门是一个前廊,左边吧台,墙上挂着简餐饮料等的价目;右边展架,摆着上了灰尘的明信片和土特产。
往里,是一个露天院子。两层楼绕院而成,地中海风;顶部以透明棚遮挡,院内随意摆放着几张桌椅和一些盆栽;院中央有一个鱼塘,塘内有一座“门”字形假山,假山顶生几株小树,小水自顶而下,落入塘中发出脆响。
前台无人。院内昏暗无人。
“老板?”我大喊一声。
回应从假山后面传来。原来那里面还有一个小厅,将好被假山挡去。
一个帅气的藏族小伙站起身来,皮衣使他身上光泽明亮,立体。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子,不过这才显现。
“你好!刚刚打电话那个?”老板问。
“是的,已经在网上订了,二人间床位。”
他接过我的身份证,快速做了登记,引我上楼。
上楼时,看见那个身着牛仔衣的长发女子依旧窝在沙发上,横着手机玩游戏。对面的沙发铺了一张床单,空着。
我随老板来到二人间门口,锁是老式外挂型的。
“今晚二人间没人,把你换到三人间,怎么样?”老板问,正准备开门。
“可以啊。是怕我一个人弄脏一个屋子?”我开玩笑道。
“当然不是。人多暖和……暖和点嘛!”他依然很温和地说。
我笑了起来,抠了抠脑袋。
“没有别的意思。请换成三人间吧,热闹些,才有意思嘛!”
于是我们往前走到下一个门口。窗户亮着灯。
老板轻轻敲门,见无人回应,又轻轻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便缓缓推开门。
靠窗的床上斜斜地坐着一个光头男子,鼻下蓄了一条浓密的胡须。看他的神态,像是在确认是否有人敲门,也许正欲开口询问。
见我随老板进门,他向我点头微笑。
“欢迎新伙伴!”
“你好!打扰了!”
我说着,将背包靠在墙上,舒展肩膀。
老板出去取三件套。
屋子里的设施有些陈旧,其实也没什么设施,三张蓝漆木床和两把白漆木椅,烧水壶蹲在地上,是唯一的电器。
两把椅子,一把在另一张被子皱成一团的床边,杂乱放着瓶罐和袜子,另一把在我的背包旁,立了一个半掩着的背包。
“不好意思,这个我先占用了。”
他腼腆地笑着,指向他床头的置物架。
不过我闷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哦,没事。你尽管用,我东西不多。”
那置物架上摆着洗漱用品、盅、小盆、老干妈、衣裤等,一看就是长租。
老板拿来白色带银色条纹的被单,硬要帮我铺好。于是我们一起铺床单,我套枕套;他熟练地将被套翻过来,伸手进去抓住被子两角,使巧劲儿往外一拉,被子就平整地钻进被套里去了。我暗自发笑。
“旦增,找时间教我玩儿,你看我都买好了。”
光头男子从半躺的姿势坐起来,提了提靠在置物架上的黑包。从外形看,像尤克里里。
“要得,要得。”
老板往外走,很乐意地承应,说着一口酥油茶味的四川方言。
门外随即传来热情嘹亮的藏歌。
“这是什么?”我问。
“曼陀铃。你会弹?”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乐器。和吉他差不多么?”
“不太一样。它有八根弦,两两成对,分为四组。具体我也不甚了解。上午听到旦增弹奏,弹得很好……”他坐起来模仿弹奏的阵势,身体随着嘴里的哼唱晃动,“非常动听。我就去买了一个,学一学。”
“藏族人,或者说少数民族,对音乐似乎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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