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伟把孩子交给琉璃,准备回去了。临走前,那孩子拉着他的手,不让走,只负责接你,不负责陪你,少来,小孩子最讨厌,没完没了的要求真心烦。他松开了那孩子的手,也没买根棒棒送她,不怎么认识你妈,那你更算了,有时候大人是装糊涂,小孩是真聪明,“叔叔,我可以喊你爸爸吗?”他走了几步,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扭头,他才不稀罕做谁的爸爸,难道跟自个爹一个熊样子,被一个女人骂来骂去一辈子,得了吧。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在这世间晃荡,和流沙一个样,随着一阵风走,风到哪里,他便到哪里,他的种子在风里,刮到哪里,便种到哪里。他身体里有无穷无尽的种子,和裤裆里的JING子一样,数也数不清。其实当成一棵树也好,周围最好没有什么遮挡,有风,有雨,有晒脸的太阳,活着或者死去,起码在这人世间有一席之地,唯一不幸的是,树只能直立杵在那里,腿疼,还是算了吧。如果躺下了,估计也会被人砍了,不知道被截肢成什么鬼样子,成板凳,闻一万个臭屁股。成餐桌,只能舔一下剩菜残羹。还是成一张书桌,起码可以陪着一颗颗孤独的灵魂。到底他也只能是一团没有目的四处浪荡的流沙。
在人群,他还是要谋生,他是有脚的物种,眼下有需要奔走的方向。一早便进了超市,站立在收银台,手指在钱币里穿梭,沾满铜臭味。
小姑娘趴在他面前,“叔叔,借五毛钱可以吗?”我不是你爸,没必要哄你开心。他把那根阿尔卑斯果断收了回来,没有多说一句话。
琉璃换她过来,“小金,叔叔在忙,到我这里来。”
要工作就不要带着个孩子过来,捣乱不说,还各种讨人厌。估计除了她妈接过她放学,他是第二个人去接她的人,见过两回面,就来搞关系,真是不自量力。才不信小孩子的鬼把戏,谁信谁大沙雕。
下班的时候,琉璃给女儿买了一排四盒装的旺仔牛奶,去他那里付钱,他没有多看一眼。她们离开后,大概十分钟后,小金又后跑了回来,把一盒有着旺仔笑脸的牛奶放在他的柜台上,“我妈妈说,请你喝。”
他没来得及拒绝,孩子已经跑回人群,他跟着她的身影望过去,远远与琉璃对视了。琉璃朝他微笑着,接到孩子,转身便离开了。
那一眼的对视,有点力量在里面。他喜欢上她?做梦吧。明明她已经离开,为何他隔着人群还能听到笑声,这到底是她在笑,还是自己在笑自己,他脑子里竟然有她的影子。他第一次感觉在意一个人,是跟生理没关系。他怎么会爱上别人?难道为别人接一次孩子就爱上了,是不是很扯淡?他一点不想睡她,为何要爱上她?他一点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交账后,插着兜离开了,下着小雨,打在脸上潮湿的感觉。他把卫衣上的帽子拉上来,那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外边熙熙攘攘,都跟他没关系,他有一顶黑色的帽子够了。
走到出租房,才发现没了烟,艹,想解解乏,都没办法了。不想跑出去买,外边的雨明显大了很多,真不想出去啊,他妈的,心烦。有一只老青虫咬着自己,心里难受的要命。躺下不行,坐着不行,不抽真不行,还是出去买吧。他拿把雨伞出了门,雨大,泼上去,早知道不出来,有点后悔。远处拐角的小卖铺关门了,他妈的,搞什么,这么早就回家搞老婆,是不是太不义气,白瞎了这一趟。
此刻的李占伟,裤腿全被雨水打湿了,伞也有些撑不住了。要不还是回去吧。他转身竟然遇到小金,她好高兴地跑过来,“叔叔,你住在附近吗?”
他才不要跟这个讨厌的小孩讲话,赶紧离开,那小金不依不饶,在雨里跑着喊着。是不是这样对一个孩子,太残忍。他知道这样被摒弃的感觉。
“占伟,你妈跟人家跑了啊?”
“妈比,你妈才跑了。”
“不信你回家看看你妈还在不在。”
那天的雨比今晚的雨还要大,他拿着伞,像小金这样,冲进雨里,他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到家,在家门口还是摔了一跤,没人过来扶他,他的腿被抢掉一块肉,鲜红的血从裤腿里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雨水。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见到她。
为什么母亲不要他了?他是那样乖那般听话,还是被抛弃了,艹,没妈了,没妈了。明明上学的时候,她还摸着头,哄他,放学就没了啊,没了,什么都带走了,却没带走他。是不是自己太沉,扛不了在身上,他有脚啊,他是有脚的动物啊,可以跟着她的方向走啊,可是她还是嫌累赘啊。
他放慢了脚步,小金跟上来了,“赶紧回家。别跟着陌生人。”小金笑得很甜,刘海湿湿地贴在额头,“你是叔叔,我妈妈喜欢你。”喜欢一个人,要一个小孩子传达,是不是很可笑呢。小金这么小,她能懂什么。琉璃需要的到底是一个男人,还是只想为孩子找个爸爸呢。这和父亲是不是很像,他到底是爱那个女人,还是只为了李占伟找个母亲呢。那年他只有四岁,现在小金有七岁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容易缴械投降的就是孩子,他只想去买盒烟,烟没买到,却要送她回家,是不是她故意使出的把戏,哄他去见琉璃。
这是群居的房子,她们住在走廊的尽头,他的脚步声,把所有的人都吵到了,咯吱的开门声,他听着有些不自在,像个贼,偷偷闯入了不该来的院子,走也不对,进也不对,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不用管他们瞎嚷嚷。反正又不是来睡觉的,怕什么。
琉璃开了门,还穿着超市那一身衣服,只是头上多了一个蝴蝶发卡,像刚飞上去的,显得有些多余。她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小金,真是太没礼貌,怎么把叔叔带来了?”
小金进了进去,狭小的空间,最多挤下两个人,他明明是放不进去的,有点尴尬,一条腿伸进去,又收回来了。他冷冷的样子,连一个笑脸也没留下,“小金到家了,我也回去了。”说完便走了。
没过几天,琉璃就单独领他回家了,他一点不想睡她,甚至一次也没想过。这是他唯一一次这么清高,能和陌生人搞在一起,却没把琉璃哄上来。小金真可爱,当她爸爸也不错啊,是不是这样的责任太重了,他还没想过呢。他不想搞她,也不想做小金的爸爸。所以他们只能说说话。
她坐在床上,摆弄着褪色的粉色指甲,一直不说话,好像在等他动手,可惜,他真没那么干,明明穿的那么少,却一点兴趣没有。他开口了,“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这会谈谈情,说说爱多好,床上翻滚几次也行啊,提什么孩子,真是不解风情。她很诧异,以为他要干事,谁知道他提到小金,“五点放学。我可以给老师打电话,晚一会再接她。”
他看了一眼手表,“快五点。我要回去了。”他明明可以抱她一下,亲一下,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难不成她是离异的妇女,他嫌弃了?他父亲也是二婚,是不是也应该遭人嫌弃呢。好像也没有,不是照样娶了一个娘们进门。只是不知道生他没有养他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是不是也和眼前的琉璃一样,又离婚了呢。只是琉璃带着小金,而他却没被带走。
他们是一起出门的,走廊里遇到别的男人,大着眼看着他,他突然挽了琉璃的手臂,走了出去。出了大门,他松开了她,没再讲一句话。是不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这样小金也有了一个爸爸。他根本没去想这些。可怜她们母女吗?谁来可怜你?他突然有些难受了。他想知道为什么母亲为何要丢下他?他比不上小金,因为他只有后妈。
又混了一天,要周末了。他想出去转转,不想上班,请了假,找了一个摩的载他,“五块钱,带我。”
那男人是个死相的人,“再加一块,不然不拉你。”
他从屁股兜里掏出了一张褶子钱递过去,对方把头盔交给他,“带上。我开得快。抱紧我。”
不要头盔,我死了,这个世界上便少了一个多余的人,你应该有家庭,他把头盔放在了对方头上。他也没有抱那男人,这拥抱还是留给女人,两男人抱一起真他妈恶心。他坐在后面,手耷拉着,没有抓紧任何东西。路边的树飞速的往后退。果然这熊种开得快。风刮的好大,脸有些疼。只要有风就行,如果此刻从车上掉下去,是不是也会被这风卷走。如果真的是能卷起来,飞到空中,展开双臂,到远方去,像风一样自由。该多好。可惜,掉不下,那男人太胖,挤得他难受。
他的视线在一根根的电线杆上,他小时候上去过,大概六七岁样子,比小金要高很多,他想知道远方长什么样子,想知道哪里可以看到母亲。他爬的很吃力,跟他拼命寻找母亲一个样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