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功能厅建立在综合楼的后方，操场的一侧。多功能厅外，不少师生将唐帝层层包围，孙绪真只好独自回去。雨夹雪的天气在会议结束后变成了随风飘零的冰渣，扑打在燥热的脸颊瞬间融化，湿漉漉的地面散发着寒气，没走几步路鞋里的脚趾就感觉到了温度的降低。在路过餐厅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里面喝着热饮，不巧，自己被发现了。倘若女生把视线转移，孙绪真就会径直地返回教室，可他现在只得迎着对方的目光走上前去。
“结束了？”柳宫花抬手松解脑后捆扎的橡筋，丰满的胸围将贴身的毛衣支起，“好玩吗？”
“嗯，”白色的毛衣，桌上的热饮是奶昔，橡筋是紫色，“一般。”
“一般也好啊，”披散的长发相当蓬松，由此起着弹性十足的小波浪，“反正不用上课。”
“还没下课吗？”
“没有，”柳宫花眯着一只眼睛说，把头朝身旁的空位偏了偏，“坐啊。”
“噢。”
“逃课，刘德华，你懂的。”
“一个人？”
“废话，你逃课还一群人吗？”柳宫花嗤笑着说，“喝什么？”
“不用了……”
“这再来杯奶昔，”她朝着身后的吧台大喊，“热的！”
“什么口味？”那边回应道。
“和我一样！”柳宫花说着转过头来，“你喜欢热奶昔么？”
“呃，还可以。”
“那就行。我喜欢热奶昔，就像是融化的冰淇淋。”
融化的冰淇淋，孙绪真不仅联想到穆芷善，她会不会说——就像是冰冻的热奶昔呢。一杯冒着热气的奶昔送到孙幼真面前，他瞧了瞧，若真是被冰冻起来份量还挺大的呢。
“我们等到下课再回去，没问题吧。”
“没。”
柳宫花喝了口奶昔放下杯子，“讲的什么？”
“什么？”
“在多功能厅。”
“呃——”孙绪真思索着合适的字眼，“当个好学生，考个好成绩。”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
“坏的，不及格的，”柳宫花挑衅着说，“和我一样的。”
“你又不是。”
“就算我不是，那剩下的，怎么处理呢？”
“我猜，呃，教他们学好？”孙绪真知道这是牵强附和。
“要是他们学不好呢？”柳宫花咄咄逼人，朝着男生靠近过来。
“我不知道？”
“那会议的意义何在呢？哈哈哈哈，浪费时间，原来你也是在逃课嘛，哈哈哈哈……”虽然不愿承认，但柳宫花说的没错。她笑起来的模样甚是讽刺，颤抖的眉毛给人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感觉，“学校是教好学生的地方，那坏学生就不管了？不管，淘汰，开除，你说坏人会不会就是从坏学生变来的？这么说来，学校也不是一个好地方。不对，这就是学校要做的事，育坚中学，邪种监狱。”
“孙绪真呐，”稍有停顿后，柳宫花问，“既然不知道，干嘛又要帮田坤和杨帆写检讨书呢？他们可是剩下的。”
“我……”
“威胁你了？”
“没有。”
“哼，”她睥睨地挑了挑锋利的眉梢，“都用不着威胁了么？”
“就像你说的，那剩下的，怎么处理呢？”
柳宫花怒目一怔，乖戾恣睢的脾气勃然而起，她啃咬住下嘴唇，眼眶周围一片绯红，瞳孔里充斥着憎恶的怨愤。再咒骂些什么吗，孙绪真仰视柳宫花，怀疑她是否要像咒骂别人一样对待自己，又或者因怒火而施暴呢。但她只是愤然离去冲进室外的冰雨里，不，不是作为胜利者，却像是落荒而逃的失败者。是谁更加忍受不了对方呢，是天性中的哪一点令对方深恶痛绝呢，似乎每多接近一次关系中的彼此，就越迫使自身做出回避的行为。他伤害了她，这是孙绪真唯一可以了解到的；但是为什么，孙绪真除了愧疚给不出任何解释。
教室正逢下课，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呐喊着，为孙绪真的文章再次给四班带来荣誉而振臂欢呼。噪音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犹如密集的蜂鸣遮天蔽日，又像水流压迫耳膜造成尖锐的刺痛。穿过人群，孙绪真屏住呼吸脸颊别扭地抽动着，对于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很是尴尬。庆幸的是，眨眼间下周的期末考试便如期而至了，教室像真空般安静，将他从狂热的氛围里解脱出来。一张试卷代表了一个学生，于是，考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奋笔疾书，为学校和家庭塑造自己外在的样子。最后，在结束了所有科目的考试，终于可以离开学校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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