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老师今天的心情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燥热,还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总之他心情不好,看他紧锁的眉头便可一目了然。
慵懒的音乐,舒适的座椅,锋利的剪刀在他手中转成了花,偶然间打个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可等我再次睁开眼,那帅气的刘海却不翼而飞了。
我摸着空荡荡的额头,门户大开,仅剩的头发竖在前额,傲然直立,我一脸懵圈地看向托尼老师,他却笑笑告诉我说:“偶尔换个发型,也换个心情。”
“大哥,我本来心情不错,不用换啊,你想换换自己的啊。”心中如一百只羊驼呼啸而过,我本想发作,可思虑再三,这番话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我呆呆地站在镜前,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寻找一个美的角度来安慰自己。
可我没找到。
“算了,人丑不能怪发型。”郁郁寡欢的我欲言又止。
这家店从来不做线上营销,只靠口碑揽客,而店面的大小只能同时容纳两个人,说白了,就是师傅带徒弟的经营模式,我最早知晓这家店,也是经由同事介绍的。
我是这家店的老顾客,御用的托尼老师是师徒中的徒弟,我每月都要光顾一次,进奉一张红色毛爷爷给他,他也熟知我的喜好,没有推销,只管理发,也就少了许多烦扰。
可今天的他却一反常态,辜负了我的信任,我反复揉搓着理好的头发,心中百感交集,又不忍心责备他的擅自主张。
要知道,我从小就爱护头发,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可是,今天它却乱了,乱得草率,乱得突然,以至于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离我而去了。
托尼老师在身旁不住地打量着我,还告诉这发型的学名,叫“碎盖”,可他却迟迟没有发觉我的苦闷,在他眼里,我仿佛在欣赏他的新作,沉醉于他的艺术,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镜中的我没有一丝表情,就那样呆呆地望着自己,内心的纠结早已汹涌澎湃。
我在哪里,我是谁,我该怎么办?我以后还怎么撩拨那飘逸的刘海?我还没有好好吹过它,展露出我一丝男人的魅力,我家里那位见到我这般模样会不会不爱我了?而我家那只成天撒娇的猫会不会离我而去?
这些问题如山崩海啸般接踵而至,彻底压垮了我。
更严重的是,我笔下的那篇《追月》还没有写完,那本应该是一篇绝美的文章,可我现在搞成这副模样,还追个毛毛,要我怎么美得起来?
“洗一洗吧。”我落寞地站起身,朝洗头的躺椅走去,内心仍抱有一线生机。
“也许洗完就不一样了呢?我还是可以当韩国欧巴的吧?”我向上天祈祷,心中暗自哼起了大悲咒。
短暂的冲洗,难熬的灵魂,等我重新再次回到转椅上,炙热的风筒吹得我睁不开眼睛,直到开奖的那刻,我才认清现实,不由地叹了口气。
好丑。
我嘟嘟囔囔的,满心不情愿地付了钱,而瞧见我这番态度,那位托尼老师终于幡然醒悟,赶忙迎上来安慰我。
“没事,等长长了我再给你剪。”他似笑非笑,可我再也不愿看他。
我穿好外套,像一只被剃光毛的二哈,灰溜溜地下了电梯,我沿着街边步行,只感觉迎面而来的路人,眼神热辣,我低下头,加紧脚步,等蹿上了车,自己才算松了口气,赶忙回到家里躲进被窝。
“要不要换个男朋友?”我发给她一条信息,然后手机一扔,倒头就睡。
等到她再见我的时候,表情十分诧异,我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个遍,只见她笑嘻嘻地抚摸我那被剪去大半的刘海,嘴里说着“挺精神的”。
我知道,那是骗我的,她脸上的笑容持续了太长时间,那是假笑,也是嘲笑,这瞒不过我的眼睛,但她还是爱我的,因为她轻轻抱住了我,慰藉了我失魂落魄的心。
“像蒜瓣头。”她再也绷不住,在我怀里哈哈大笑。
我气得一把推开她,转身就往被窝里钻。
“可恶的托尼老师,果然剪不出别人想要的发型!”我恶狠狠地掏出手机,愤然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
“再也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我把自己裹成一只蝉蛹,只想一觉睡醒,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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