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奶奶的堂哥,我有三个,大哥、小哥和立哥。
立哥只比我大一岁,属蛇。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人有点懒,不聪明但绝对不傻,大伯和大妈除了立哥还有一个小儿子,也就是我唯一的堂弟,堂弟跟立哥完全相反,不仅长得浓眉大眼,而且聪明伶俐,会说话会来事儿,所以立哥从小不受待见,家里人不待见别人也就拿他不当回事。
今天中午,堂弟给我打电话,问我七月初十给立哥过麻姑我先生能不能去?他话一说出来我那份刚刚淡去的伤感又一次袭上心头:过得真快呀,这一转眼都过麻姑了!
我们这里的风俗:人死去如果到七月初十够了一百天就要过麻姑节,说是过了这个节死去的人才能够彻底离开,魂归极乐。
是的,立哥走了,那么年轻。
立哥在这个世界上过得每一天都是在受罪,我敢这么说。
小时候他老实,别人欺负他他不会还手,别人取笑他他也不还口;大了,上班了,干活不中用,老是挨批评,有一次下夜班回家还掉到了水沟里,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他的眼睛和别人是不一样,我们正常人看东西是可以用眼的余光往旁边看的,但是他的眼睛只能看前面。
工厂三班倒上不了了,他就在家里和伯父一起种地。
后来堂姐给他介绍对象,相亲的时候,女方的母亲看上了我的堂弟和我弟弟,没有看上立哥。这件事就搁了下来。也许是机缘巧合吧,过了一年多以后,女方要求堂姐再次给说和这事,最后那个女孩儿跟堂哥结婚了,成了我的堂嫂。
堂嫂很胖,大大咧咧的,大家说她有些扯。结婚前她在饭店里打工,结婚后就居住在我娘家的村里,不上班了。结婚后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孩子,后来堂嫂就去了堂哥曾经工作过的厂里上班。去了时间不长就怀孕了,然后就辞职在家里休息、待产。这时候就有了风言风语,大家都说堂嫂怀的孩子不是堂哥的,说他去上班的目的就是为了怀一个孩子。
堂嫂生下了一个男孩儿,长得像他妈,看不出跟我们家里人有一点相似。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立哥的噩梦开始了:立哥的岳母来伺候月子,让立哥自己住到另一个屋里去,他们吃饭的时候,岳母和堂嫂在桌子上吃饭,让堂哥去一边儿吃,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里都是对立哥的嫌弃,甚至我还听别人说,岳母竟然说孩子不是立哥的,可是老实厚道的的立哥什么也不说。
孩子大一些以后堂嫂就把孩子送到了她的娘家,让她的妈妈帮着照料。她自己去外面打工。这一去心就野了,收不回来了。她整年在外面,回来的时候也不和立哥一起住,而是住到村里其他朋友的家里。后来里面过年也不回来了,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打。他们的婚姻就这样名存实亡的持续了十几年,在这期间堂嫂给立哥找了一个工作,就在堂嫂娘家附近的一个厂子里当警卫,每月1500块钱,半年一开支,开了支立哥就把钱都交给媳妇,没钱花了也不敢要,都是大伯给他买烟买生活用品。
我的堂姐和弟弟都去过他住的那个地方,说那里又破又小又脏。立哥也不怎么会做饭,就会用电饭煲做一锅饭,然后吃一点儿从家里带去的咸菜或者是从商店买来的花生米。
大妈去世了,唯一惦记立哥的亲人就剩了大伯。每当提起立哥的时候,大伯总会泪水连连,隔一段时间就会炸些炸糕,炒些花生米,煮些咸鸡蛋给立哥捎去。
这期间堂嫂从来不过问立哥的生活起居,每当过年过节的时候都是堂弟给立哥买些衣服。
也许天生这辈子就是来受罪的吧,日子就这样一天的挨着。
2016年娘家全村都搬迁了,从一个小村里搬到了县城的楼房里。立哥一个人分了两套楼房。这回堂嫂回来了,她抓紧装修了一套,然后就着急搬进去。这个时候大伯已经看透了她的嘴脸,觉得如果让她搬进去了,那么很可能立哥是住不上这个楼的。战争就从那个时候爆发了。到最后没有让堂嫂住进那个楼去。
2018年的正月立哥和堂嫂离婚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强势的堂嫂后来很痛快地就答应了离婚的要求,而且没有提什么条件,没有要孩子的抚养费,也没有要楼房,只要了儿子的抚养权,村里人说她可能着急结婚去了。
离了婚,有了楼房,立哥老了卖一个楼房也可以养老了,至于现在的生活无论在哪儿做点啥都不成问题,本以为可以不那么苦了,可是就在离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立哥就突然便血、吐血,送到医院里,诊断为胃出血。已经年近80岁的大伯和立哥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胃出血好了,也就在那个时候检查出了立哥得了肝癌,晚期。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的震惊,泪水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为什么人的命运会这么苦呢?为什么什么事儿都让他一个人赶上了呢?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很精神,坐在板凳上。还和我说了几句话,可是就在那次相见后不到一星期的一天夜里,我接到了电话,说立哥不行了,你快来吧。
……
经过了几天几夜痛苦的煎熬,一个人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下葬的时候,立哥的旁边是爷爷奶奶和大妈的坟头,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奶奶的炕上玩耍,想起我们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心非常的痛,没事的时候不觉得,而今生离死别才意识到原来生命是这么的脆弱,生活是如此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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