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注定的错缘。
他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旦角,自幼学戏,练得一身技艺,穿衣化妆也甚是讲究。
她是大臣家的长女,大家闺秀,容貌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了家中名利,与别家联姻,明年正月初一便是她的大喜之日。
贰月十八。
她跟随父亲去拜访要联姻的那户人家,途过京城,在此停下歇了歇脚,去到戏院,恰逢他正在演一场《霸王别姬》。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这是他在台上表演的戏词,这是虞姬死前为项羽作的诗。
她用随身携带的扇子遮住脸,掩盖她满脸的泪水,在台下泣不成声。
晚上,她随父亲住进客栈。推开一扇窗,月色怡人,散发出淡淡幽光,周围花开满地,盈着点点银光,梦幻至极。
花好月圆,是为了你我的邂逅。
“姑娘,白天可曾去戏院看戏?”
她心头一震,从景色中缓过神来:“是。”
他嘴角突然抽搐一下,勾起一丝弧度:“那……可否是《霸王别姬》?”
她用袖子遮住半张脸,轻轻应了:“是。”
他从腰间掏出一本书,纸张已经泛黄,可见是很旧了:“记戏词的。”他翻到“虞姬自剜”那一段,“姑娘,一场戏,何必动情?”
她不言,移步欲去。
他收起那本书,突然唱起了戏,她止步,转过身看着他,他不看她,沉浸在表演之中。
她轻笑,没人看见,袖子依旧遮着她的脸:“公子这般沉醉,莫不是动了情?”
他继续表演着,嘴角的那抹微笑,她看见了。
最美的,不过是彼此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
伍月初五。
自从那晚的相遇,她便日夜相思,不时闪出逃婚的念头,与他相伴,即使是仅仅在京城陪着他也好。
“人生如戏,如过往云烟,不必动情。”她在心里念道。
不必动情,是他的格言,是她的隐忍。
他和她,就像项羽和虞姬的感情,但不似他们的遭遇。
“吾为君所惑,愿此后永无再见。”
但最先作出决定的,永远是她们。
一场戏剧,他铸造了角色的灵魂,却从未将此渗透于心,最终受伤的,永远是局外人。而她,就是局外人。
于是,他们从未再见。若再见,如故友,如旧人。
正月初一。
她大婚的日子,这天早上她很早就起来穿衣、化妆,她内心抗拒着这所有的一切,但是为了家族,她必须和那家联姻,不然日后两家关系紧张,就是她害的。
红头髻,红旗袍,红鞋子。
她坐在梳妆台前,淡淡笑了,轻轻念:“好似虞姬。”
语终,背后传来木质地板发出的咯吱声,是有人来了。
“姑娘,何必忧心?大婚之日,应当喜悦。”一位男子戴着白狐面具,慢慢靠近她,弯下腰,在她耳边道。
她心头一颤,这熟悉的声音,莫非是……
“姑娘,转过来。”他拿起眉笔,给她画眉。
霎时,四目相对,她立马躲闪,微微别过头。他依然神色不变,白狐面具之下,不知是怎样的内心。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二人不言不语,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化妆,一个人神色慌张。
“好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吐出两个字,迈着大步离开。
“你……”她想叫住他,手不自觉的抬起,发觉后急忙放下,见他没有回头,呼了口气,白雾从嘴边散开。
脱下白虎面具,他还是他,那个戏班子。成天在那个京城里表演旦角,每天给自己化妆已是常态。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又唱起那段熟悉的戏段,今日再起,已是泪目。
【一场戏,何必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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