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

序章

今日，是黄金周的最后一天，负责对祖国各地产生连接的各条主要线路上，正“生产”着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在这其中，有一条略微畅通的公路上，一辆私家车正平稳前行，即使车窗并未摇下，也能在外面听到爽朗的笑声。

第一章

私家车内，除了我，在座的其余都是成年人。坐在后排的两位老人家奈何年事已高，便纵有千种风情，万种感慨，身心的百般阻挠，更与何人说。

不过，车内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衰竭，依然是有精力旺盛的成年人活跃着枯燥的返程高峰期。

一对母女一前一后，翻阅着游玩时所拍下的照片，爽朗如杠铃般的微笑，正是由她们两位所传出。

“怎么光是你的照片，我和COCO的就这么少。”母亲嗔怪道。

“COCO不想拍，我是不会强迫的，你那个时候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女儿巧妙地回击了母亲抛出来的问题，顺带揉了揉我的头，为了防止母亲追问到我，我继续倒在女儿的怀里装睡。

“照片多不一定是好事啊。”正在开车的父亲突然出声，加入了战局。

“为什么，也顺便解释一下关于你的照片一张都没有。”母亲转移了攻击目标，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到好看的景色就把它拍下来，你的记忆也就只能停留在照片上了，这也是现在高科技发展的弊端。要在以前，看到这种景色，不做它个几句诗，画它个几幅画，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现在你就拿的出一张照片，最多发发朋友圈，这，能叫好吗？”父亲说完，貌似自己也被刚刚的那段发言给陶醉了，双手暂时性地离开方向盘，嘴角扬起了明显的弧度。

本该继续装睡的我，也被这句话鼓舞到，快速有力地鼓起了掌。“哟，连COCO都鼓掌了。”车内，又爆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车！”女儿突然大喊一声，前面一辆逆行的货车正往我们面前驶来，不过，已经晚了。

第二章

“你，想救人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仿佛带有魔力，成功将我唤醒。或许没有他这句话，我可能会一直陷入沉睡。我尝试回忆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想确认自己的智商并没有出现问题。记忆中，我们迎面撞上了一辆逆行的货车，有枕头弹出，车身不停翻滚，最后直至撞到防护栏才停下。接着，又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你好像已经清楚现在的状况了，最后问你一遍，想救照片上的人吗？”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却还是没有看到发声者，然而，更让我在意的是他话的内容，人不是都好端端地坐着的吗，为什么要救。我又一次快速有力地鼓掌，这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是我失误了，想救就点个头，不想就摇个头，现在能回答了吗？”这是他的第三次发言，让我终于知晓现在事情的恶劣程度。虽然不想承认，尽管他们天天把这个字挂嘴边，可现在，好像真的“死”了。我拼命的点着头，生怕脖颈有丝毫的弯曲导致选项发生错误，生怕那个发声者看我的角度误解为我在摇头，总之，现在的我，为点头而生。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点头了。我手头上也没多余的了，就给你两次机会，救多救少是个缘。”窗外，一副白色手套拿着两张空白相片飘了进来，“我看车里有着一张合影，老人小孩都在照片上，我也不会难为你，只要你和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这张照片上，我就会救活他们。至于司机，你不用救，他只是受了点轻伤，马上就会醒了。”

我似懂非懂，用手沾着周遭的红色液体，在照片上，准备画下我和母亲的画像。就在我即将动笔，一股莫名的吸力牵扯着我，越来越强，只看见一只白色手套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我进入了相片中。

第三章

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两位老人和女儿正做着最后位置上的调整。眼前的一切过于真实，让我实在难以相信。就在刚才，我们遭受了这么恶劣的情况，现在居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个飞扑，抱紧了女儿的小腿，就连触感都是这么的真实。“太好了。”心里这么想着，传递到嘴边，竟还有一丝甜意。女儿的左手缓缓举起她招牌的剪刀手，老人挺了挺腰杆，阳光正好，微风不噪，一切都像照片里这么美好，笑声依然也是这么爽朗。

直到快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件事，爽朗的笑声中，唯独缺少一个如杠铃般的笑声，我忘记去找母亲了。

第四章

快门按下，我回到了现实，说现实也不太对，因为刚刚那一幕，应该也是现实。

“诶，真难看，抱着别人一条腿算怎么回事，是没听清任务要求吗？”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第二张相片，示意他赶紧让我使用第二次机会。

“别当我没劝过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小心点。”发声者语气中透露出一点关心，我不经意的一瞥，在车窗外，看到了一个背影，穿着一身常服。只见他的手上也戴着白色手套，清脆地打了一声响指……

第五章

来不及多怀念，我便拽着父亲的裤腿往后走，两位老人和女儿也随即往前，成功破坏了之前摆好的拍照姿势。

“COCO，你是不是饿了，拍完照片我们就去吃饭好不好。”女儿抱起了我。当她喊我姓名，我才觉得我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好，1,2,3……”父亲又一次准备按下快门，此时的我正被抱在女儿怀里，母亲的身影依然是没有看到，我着急了。这，也许是我一生做过最错误也最正确的决定，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原谅我没想出来。我对准女儿的手臂咬了下去。

成功落地的我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便被老人一脚踹进了身后的河内，也许是这一落水声太响，趁我还未完全落入水中，我看到母亲头上顶着一个小黄鸡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跑了出来。果然，母亲的心理年龄还很小啊，还有，对不起了，我最喜欢的女儿。河水中夹带着我的泪水，也许，这是我最好的解脱了，开心的时候，连河水都是甜的。

第六章

“哈哈哈，救人把自己救死了。”窗外的人和车内的手套正进行有力又快速地鼓掌。我缓缓地爬起身，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可那又怎么样，我已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那，没事就再见吧，我要去帮下一个了，你的经历使我很愉快。”手套飞出窗外，留下两张照片，确切地说，是一张照片和一张空白相片，我跑过去，将空白相片翻了个面，果然还是空白的，一个大胆地想法油然而生。

“走吧！”发声者又一次打出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正要出发去找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本该使用过一次的白色相片又一次产生了吸力，不过这次一股斥力也同样明显，我使劲钻，吸力明显大于斥力，我好像成功了。

“不好！”发声者回到车旁，举起那张空白相片，它的背面依然有微弱的吸力，发声者用手掌盖住了相片，“时间线变了。”

倒数第二章

我十分清楚站在我面前的是母亲，而且此刻的她头上顶着一只小黄鸡。我围着她喊她的名字，可她回答我的却是一脚接一脚的踹，也许这是新的交流方式。

她的目的很明确，与父亲他们会合，我也就跟在她身后。那片地拍照如今需要排队，父亲还没排到，停在原地玩着手机。

一切貌似过于顺利，让我有些无法接受。望着面前的5人，我决定尝试已经好久都没用的动作。这是我这一生以来最快速最有力地鼓掌，满怀期待地以为会出现爽朗的如杠铃般的笑声。为什么，他们却连一声笑声都不肯施舍给我，为什么。

两位老人和女儿摆好了姿势，有所不同的是，母亲这一次也加入了合照。即使被讨厌也无所谓了，我看着父亲即将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飞扑扑向了前方，任务要求只要说加进去就行，即使前面是条河又怎样，我的决心可比这条河还宽。

在我前行的轨迹上，迎面出来一只手，我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也知道她下一步是要把我拥入怀中，我才不挣扎。

“把狗放下，脏。”父亲对女儿喊着。

“拍吧，我会养的。”她用右手拖住了我，摆好了拍照的姿势，也放弃了她的剪刀手。

“COCO，好听吗？”当天的夜晚，她抱着我回到酒店，一路上，关于我的名字她想了很久。我开心的回了她两声“汪汪。”

最终章

空白相片上映出了最终的合照，发声者将相片揣入自己的行囊。“你这可是犯规啊，作为惩罚，这些人我就不救了，你在那个时间线好好过去吧。”他打了个响指，向天空飞去，并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