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晴冷的冬日，风吹的肆意薄凉。

下午1点多，燕子带着1岁7个月的儿子，坐公交到卫生院打疫苗。由于市区治理大气污染，公交实行免费坐，站台等待的人格外多，多以中老年人居中。像燕子这种独自抱着孩子坐公交的，人群中着实吸睛。

拥挤的人群，终于盼来了公交。虽然公交免费，但是班次发行时间似乎也有所调整，被延时了很多，导致坐公交的人群，集中在了同一个等车空档。

原本以为人群中抱着孩子，因格外扎眼之故，会有很多老年人怀抱慈悲之心，谦让有礼，让座于燕子。结果，车门一开，拥挤的人群，争先恐后，便将抱着孩子的燕子挤得落到了最后。

燕子一上车，环顾车厢，无一人肯招呼起身让座于她。她心里暗暗不舒服，便赶紧趁着司机尚未启动车子，赶快把孩子放到地上，自己一手扶着车座，一手同腿一并夹扶着孩子。不经常被妈妈带着出门坐车的孩子，出于好奇，来回乱看、乱动。

车子启动，燕子便将孩子夹扶地更紧，生怕车子开不稳当，把孩子甩在硬邦邦的车座和地上，磕着碰着了。期间，由于车子停停开开，难免孩子有站不稳的时候，燕子旁边座位上的老人，便伸手拦了下孩子，以免磕碰到前方的车座上。几次之后，老人便说，你让孩子站到前面座位和我腿中间的空地，燕子慌忙说，孩子还不懂自己扶着车座，担心孩子会磕碰到。老人便不再作声。孩子依然被燕子一手扶着，双腿夹着，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车子行驶了大概15分钟左右，燕子请求司机，让其在卫生院那站靠站停下。燕子抱着孩子下了车，走向卫生院。刚到卫生院一楼楼梯口，便能听到二楼孩子的吵闹声，大人喧闹的说话声。燕子心想，本以为每周只有周一和周二能打疫苗，昨天有事，今天又担心上午人多，想着下午来，自己带孩子打疫苗的，应该不用抱着孩子排太长的队，结果，没想到从登记打疫苗的屋子门口处，整个走廊排了大概10来米的长队。燕子便只能乖乖抱着孩子，自觉站到队末。

刚刚站定片刻，孩子就开始在怀里哭闹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住。看着长龙般的队伍，整个嘈杂的走廊，让燕子本就乱糟糟的心情，更雪上加霜。无奈人多，只好不断地安抚哭闹的孩子。不一会，孩子便在燕子的肩头耷拉着脑袋，挂着满脸的泪痕，安静地睡着了。燕子不停地调整变换姿势，来让孩子更加舒服些。燕子安静地抱着熟睡的孩子，看到前方的穿着玫红色衣服的女人一直在看手机网页，心想，这个女人的孩子或许大了，不需要抱着，她才会在排队间隙用浏览手机网页来打发无聊的等待。燕子，不时地看着长龙，几乎都是些老年女性一个人或者年轻男性，走廊边上的座椅上就是他们抱着孩子的家属，在等待替他们排队成功的家人。队伍外抱着孩子的人嬉笑交谈，整个走廊充满了嘈杂之声。

就这样大概排了40-50分钟的队伍，终于快轮到了燕子。燕子，环顾四周，看到咫尺右前方，一个50-60岁的老太太，推着婴儿车，对旁边的另一位背着身的女人说：“排这么长的队，没有两个人，一个人带个孩子，你根本都没法弄”。

这时，从登记室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脸庞，穿的格外精神，装扮的格外显气质的40多岁的中年女性，那是这里的主管登记员。燕子每次来，几乎都是她负责登记的，脾气不太好的女人。

中年气质女出来从燕子前面2个人开始，逐一收疫苗登记本。轮到燕子的时候，由于太过仓促，孩子又被横抱在怀里，空不出手来拿本，只好蹲下身子，单膝跪地，侧斜着身子，尽量不吵醒怀里熟睡的宝宝，把包链迅速拉开，胡乱摸了一通，掏出里面的本子，来不及站起来，递给了中年气质女。这一刻，燕子脸刷地滚烫，因为她感受得到在场的，前前后后的，四周外的人，眼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这个抱着孩子，单膝跪地掏本子的自己。

中年女性收过本子，向队伍后方继续收去。燕子抱着熟睡的孩子，站了起来，耐心而又不安地等待轮到自己。终于轮到自己了，又走过来一个年轻女人，拿着复印了字的A4纸，从燕子左侧非常窄的门与桌子的缝隙挤进登记室去。与此同时，又有一个30多岁的高个子青年男性，挤到燕子右侧，跟刚才那位拿着A4纸张的女人对话。男人刚走，又有一个60多岁的中年女人拿着钱和本，插到燕子前方，询问桌前的登记员。此时，也许是抱久了孩子，燕子胳膊酸痛的厉害，不由得姿势有些令怀中熟睡的孩子难受。吵醒了孩子，孩子一脸起床气，闹腾着。此时面前桌子边坐着的年轻登记员，让燕子填写自己的名字确认信息，燕子只好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腾出右手来拿笔签字。签完字，抱着孩子，走向隔壁的注射室。燕子心中暗自吐了一口气。

这个屋子对门1.5米处，有两张长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必要的医疗用品。每张桌子边坐着一个注射师。相比漫长难熬的排队而言，这个屋子给人的等待没有那么久，毕竟人少。燕子抱着孩子坐下，脱掉孩子身上厚重的棉服，强按着孩子的胳膊，随着注射剂针头扎入皮肤，药剂不断被推送到孩子的体内，孩子也开始哇哇大哭。随后，便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离开了注射室。

等孩子安定下来，系好扣子，燕子才发现孩子的外套不见了，于是燕子赶紧折头去找丢下的衣服，直追到注射室，才发现衣服掉在了刚刚打针时坐的椅子旁边，燕子抱着孩子向坐在椅子上的大爷说：“麻烦帮我把你脚下的衣服捡起来，那是我们的”。大爷弯腰捡起来，燕子忙不迭地说了声谢谢，便赶紧溜出了屋子。找到走廊僻静处，找了个椅子坐下，帮孩子穿好衣服。然后带着孩子下楼离开这里。

步行大约10来分钟，来到站牌，等了很久的公交，原本以为可以有个位置平复下情绪，结果车子来了，又是满载的车厢。拖着孩子，依然像来时那样，旁边的大叔和老太太稳坐。片刻之后，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带着孩子过来坐吧”。回头，是一位与燕子年纪差不多的20多岁的女性，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朝向燕子。燕子赶紧说了句“谢谢”，扶着孩子坐上了座位。

不一会儿，又上来了几个乘客，其中一个老太太，站在燕子的座位旁。调皮的孩子，用小脚踢了下老太太手里垂下来的包，然后对老太太说了句“dada”(那是燕子平日里交给孩子的“拜拜”的说法，由于孩子还小，发音不准，便说成了“dada”,几乎逢人便会这样打招呼)，老太太逗弄了几句孩子。此时，车厢里传来了“现在的小娃娃，不管是谁家的，看起来都是那么好玩可爱”的话语，隔着车厢过道站满的乘客的缝隙，燕子能感受到那声音正是来自于，自己刚上车站在门口座位边的那位老太太。车子就这样原路返回。

燕子只留心底那份暗暗的感动和寒冷交织，久久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