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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柿子红

又是一年柿子红

作者: 张天堂 | 来源:发表于2018-12-12 07:48 被阅读92次

                          又是一年柿子红

    又是一年柿子红

                                    一

    一条发源于宝石坡(堰垭村一组)的溪流,沿着河沟时急时缓的流入林川。在林川境内,十条涓涓细流汇入到这条河流中,越往下游,河沟越宽,水量越大,人们把这条河沟称为“正东沟”。

    清澈的溪水在风光无限的山脚下蜿蜒流淌。在林海茫茫,千峰竞秀中,相约相聚由西向东奔涌而去,最终汇入南河流域。

    老家坐落在正东沟的中游,这里没有出奇的景致,没有远古的传说。但这里有青青的山、甘甜的水,有着淳朴的民风和憨厚的村民。

    正东沟有个贾家垭,明末,有户贾姓人逃避战乱来到这里,在贾家垭(小地名)挽草为记,开荒种地,历经多年的艰辛劳作,拥有了大量的山林土地。随着逃乱的人不断进山寻找生机,贾姓人开始利用土地做起了买卖,他们把土地租赁给外来人耕种,收取地租。经过不断的积累,慢慢的成了正东沟的大户,不但有了仆人,还雇了家丁。清乾隆四十年左右,贾姓出了个暴君掌管家务,人称“贾阎王”,“贾阎王”行走如飞,轻功极高,一身功夫了得。贾姓家族在正东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后来,他又和大刀会勾结,有了大刀会的撑腰,贾姓人更是无法无天。

    忽一日,白莲教在郧县战败退回到保康境内。经过林川时,听乡民反映了贾姓的种种恶行,白莲教当即决定为民除害,组织教徒于半夜时分突袭“贾阎王”家中,经过一番激战,贾阎王一家170余人尽数被杀。贾姓灭门后,170余具尸体埋葬在“贾家垭”下面不远的“天坑洼”里,贾姓的田地全部分给穷苦百姓。

    “七十二行好买卖,跟不上种田打土块。”正东沟的人世世代代在沟两旁精耕细作,他们的把黄土块打的稀烂、打的粉粹。黄土的粉尘也染黄了正东沟人那黝黑的皮肤,粉尘把他们一个个从少年染到中年,再染到老年。当粉尘把他们染没了的时候,黄土地就把他们轻轻揽入怀中,紧紧拥抱着安详的睡去。

    潺潺的溪水孕育了沟两旁数十户人家,沟两旁的田畈里,山梁上,三三两两的柿子树挂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在寒风中孤单的矗立着。它们像田野里的一把火,染红了山岗,映红了田埂,把沟沟洼洼,岭岭壑壑点缀的一片生机。

    每年这个时候,我总是喜欢回老家看风景。准确的说,就是看看红彤彤的柿子。看一个个红得透亮的柿子像沉甸甸的灯笼一样挂在枝头,胖嘟嘟,红彤彤,亮闪闪,煞是招人喜爱。

    正东沟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王莽撵刘秀的时候,一天中午,刘秀跑到了这里,又饥又渴,头晕眼黑,昏倒在大柿树底下。恰好,树上一个熟透的柿子,掉在他的嘴上,柿子板烂了,汁水浸入他的口内。一会儿他苏醍了,觉得口腔润甜,嘴一松动,便吞下了这个柿子,饥渴顿时缓解了。他强提着精神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挪到垂得挨着地的果枝下,摘着吃,一口气吃了十多个。他不饥了,不渴了,困倦完全消除了。刘秀高兴得脱口而出:“柿子救了我的命,我封你柿树长命一千年。”从此所有的柿树就越长越旺盛,人称“铁红果”,千年不老。

    老家屋旁有棵柿子树,是父亲小时候栽在自留地里的(自留地是搞大集体时的说法,每家每户都划一块土地,种点蔬菜)。几十年了,柿子树越发的粗壮,黑黑的躯干,粗糙的树皮,一如历尽岁月沧桑的长者,安详、淡定。每当霜浓秋重的时候,柿树上总是硕果累累,不甘寂寞的柿叶,被秋染红,随风而动,远远望去好像一团火。那些饱满而丰润的柿子很快就褪去少女般的青涩,追寻着岁月的脚步由金黄圆润转身披上红彤彤的嫁衣,坠在枝头闪动着红色的亮光,特别诱人。

    父亲说,大集体时,正东沟人把柿树当命看。那时候,靠柿子充饥裹腹是一种奢侈,谁家有棵柿子树,他家就有了救命的粮。当柿子刚变黄,社员就摘下来,与玉米芯、谷糠、红薯秧掺在一起,碾碎再晒干,粉碎成面,炒熟当炒面吃,大伙叫它“柿糠炒面”。还把熟透的柿子与野菜和成团蒸成“跃进馍”充饥,只有老人、儿童,一天才能多分一两柿干……就这样,柿子救了正东沟的很多条人命。在我记岁的时候,柿子还是很稀缺,那时候,正东沟40余户只有6棵柿子树。新年里给邻居家拜年时,奢侈的吃到柿子皮、柿疙瘩、柿饼等美食,当时心想,如果我们家要是有几棵高高大大的柿树,该多好啊!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父亲满足了我的愿望,他在邻村南沟亲戚家学会了嫁接技术。父亲从邻居家的柿树上剪回几根柿树枝,精心的嫁接在门前的软枣树上。第二年春天,树枝活了,花儿开了,花开得晚,乳白色,一点也不醒目。有香味,但不浓。蜜蜂啊,蝴蝶啊,似乎不大喜欢,很少光顾。花一落,就结出了指头大的果子,和柿子树叶一个颜色,老青老青的。随着夏季的来临,在一日热甚一日的夏天,柿子像放在蒸笼中的面粉团,不断地膨胀。没有成熟的柿子,不能吃,是涩的,红了皮的柿子不熟透也是吃不得的。你若是啃上一口,就会口腔麻木,舌头干噪涩苦,吐咽不得,当地有“一嘴啃个生柿子――涩(啬)死人啦”的歇后语,用来形容为人吝啬或受人愚弄没法行事的样子。

    “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红了皮,不熟透的柿子不能吃,眼看着红果心着急。” 柿子成熟了,可以吃了。正东沟人靠触感和视感来识别柿子的熟透度。触感,手摸着软乎乎的,果肉会蠕动,就是常说的“吃柿子单捡软的捏”(形容欺负弱人)的俗语;视感,观察起来果子透明发亮,色泽变得血红,果汁涨满得像撑破皮似的。熟透的柿子,牙轻轻一咬,果皮即破,不需要咀嚼,像喝饮料似的,汁液便入口进腹了,浓香甘甜,爽口提神。正东沟人在秋、冬季里干活,他们从不提茶罐子,不带干粮,累了,饥了,渴了,就脱下鞋子,“哧溜溜”爬上柿树,摘几个熟透的柿子,坐在树下,一边歇息,一边吃,一会儿吃得肚子圆圆的,又止饥又解喝,干过中午了也不觉得疲劳。

    柿子的吃法有很多种。烧烤的柿子特别有味道,用筷子头在还没有变软的柿子上,插上一些洞,再放到火笼里烤着,直到整个柿子四周都变成焦糊了,在凉水中洗净,剥掉焦糊的皮,吃起来入口生津,香香甜甜,是无上的美味。也可以蒸熟了吃。把柿子洗净,放在盘子或碗里,放进甑子里蒸。正东沟是二高山,主产是苞谷。苞谷磨成粉子后,放在一种木制的圆筒形的甑子里蒸。蒸熟的柿子,柿肉变软,甜得像蜜,但不发腻。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去掉青柿子的涩味。捋几把高粱叶子,和青柿子一同放在坛子里,加满水。这样浸泡个三五日,取出来,削掉皮,就可以食用了。柿肉呈白色,脆生生的,味甜多汁水。泡柿子,时间不大好掌握,弄不好,就会坏在坛子里。

    后来,正东沟上上下下的农户都请父亲帮他们嫁接了柿树,几年间,正东沟到处都是柿子树,柿子多了,柿子已经不被人们关注了。那些爱好吃柿饼、柿丫子的人嫌收拾柿子过于麻烦,懒的去弄了,新型的水果代替了原生态的美食。

                                      二

    儿时的岁月已成了记忆。柿子皮、柿疙瘩、柿饼、炒面等美食,已勾不起人们的兴趣,那些红彤彤、蜜蜜甜的柿子现在沦落成了乡村的一道道风景。

    初秋的柿树叶子,由绿变黄,由黄变红,在深秋的季节里,经不住寒风的刺骨,经不住寒霜的侵袭,一片片凋零,一片片脱落,初夏时茂盛的柿子树就像脱毛的凤凰,只剩下那张牙舞爪的枝枝桠桠在寒风里打颤,在寒风里等待,默默地陪伴着、衬托着火红的柿子。

    柿子红了、熟了、甜了。它不只是红在深秋时节,也不只是甜在熟透的季节里,而是一直红到初冬,甜到寒风冷冽的飘雪季节。

    秋收后的田野一片空旷,像原野一般萧杀。沟两旁一栋栋漂亮的房子,一个个错落的庭院,收拾的干净清爽,烟囱里的炊烟转着圈儿袅袅飘出,慢腾腾地奔向广阔的高空,慢慢地看不见了。

    村子显的有些空了,能上树叉柿子的青壮年,或外出打工或进城定居了,爬树贪玩的孩子们被送到城里,在钢筋混凝土的空格里,老老实实上学念书了。记挂着它们、对柿子尚有着感情的老年人,被残酷的现实逼迫着无奈地进城接送孩子去了。剩下一些爬不动的老人,只能眼瞅着火红的柿子叹气。这个昔日的宠儿,抢夺的娇子,老了老了,就像一个弃儿被抛弃在田野里了。

    在城里定居的村民们,有些已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田野里的那些柿子树早已被遗忘。

    于是, 柿子等待着,期待着。由小到大,由绿变黄,由黄变红,随着季节变换不断地欢唱着自己的歌。

    冬至过后,雪花就淬不及防地到来。

    风,被冻住了;云,沉甸甸地压在头上。

    雪,肆无忌弹地飘落下来,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山白了,田白了,山山岭岭,沟沟壑壑,白皑皑一片,覆盖住了乱石黄土,覆盖住了野草荆棘。分不清山间小路,分不清谁家的田陌。

    只有那红彤彤的柿子,在白茫茫的田野里尽显妩媚,指引着方位。无论雪花怎样的飘洒,压不住它妖娆的的色彩。

    太阳出来了,柿子变得更加深沉,更加靓丽,像经历了一场自然的沐浴,荡涤了心灵的尘埃。

    等不到人们的关注,火热的柿子心开始变凉,变冷,心碎。一阵寒风刮过,“啪、啪、啪”那是红得通透的柿子落地的声响,那是守望者心碎的声响,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溅起一朵朵鲜红的花朵,留下一地的惆怅。

    有的柿子还在痴情的等着,牢牢地勾住枝头,展现着倩影,张扬着靓丽。可惜,等来的只是飞鸟的啄逐。

    月累着月,年累着年。进城的人很少回老家了,昔日的美食已经被淡忘了。

                                      三

    这次回家,已是初冬,天高雾浓,落叶像断魂的蝴蝶摇摆着生命最后的舞姿,遍地枯黄。我看着光秃秃的柿树,尖尖的顶枝指向灰色而悠远的天空,如记忆一样悠远、渺茫。树枝在风中颤抖着,等待着冬去,树上只剩下孤独的红柿子。在我的记忆里,这里曾人口繁盛,百业兴旺,老有所养,幼有所乐,虽然物质生活还是很艰苦,但因为实行责任制后,大家都满怀希望,认为好日子就在眼前。正东沟人活在希望中的,希望使他们精神焕发,做起事来劲头十足,认为前途光明,幸福感也就大大提高。这次回家所感受到的,似乎并没有这种充满希望的朝气,倒是处处显出暮气沉沉。虽然物质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但幸福感并不强烈。

    在和老人的聊天中,回忆起三十年前的人口状况。1985年左右,刚分产到户不久的时候,林川村全村人口共有600多人,这些人中,老中青搭配合理,尤其是年青人,所占比例差不多是半壁江山。所以,那时感觉未来光明无限。而目前的全村人口438人。但长期居住在村子里的200人左右。而这200人中,基本以老幼为主。如果只算成年人,那么在村子里的成年人的平均年龄超过60岁,也就是说,基本都是老人,至少是年纪不合适在外打工的人。另外的人,绝大部分都到了外地打工。其余的,有些在附近镇上做生意,有人彻底脱离了村子,但还是在村子里有山林田地,享受国家的直接补贴,但似乎还是有回家的打算。

    老幼相守的村子,人们谈不上有什么希望所寄。老一辈,即使无可奈何,也是习惯了自己的故土。幼的一辈,不过是暂时寄托在这里罢了,待到十五六岁,也就开始“东南飞”了。外出的人,有的寄希望于回家养老,所以一般都利用多年的积蓄,盖了个房子在村子里;还有一部分,尤其是80后的一代,已经连回家养老的念头都没有了,利用几代人的积蓄,在县城甚至在自己的镇上,买了套小小的住房。这里,已经不是衣锦还乡的去处了。

    因为没有了劳动力,种植已经全靠除草剂和农药了。过去都是犁地、锄草,现在都不用了,但这样连续多年种植下去,田地退化,土质板结,种上的庄稼更容易发生自然死亡之类的疾病,产量大减。目前,还有老一辈的村民苦苦支撑。往后的发展,基本可以断定,年轻人不会种地了,自然和人争夺田地的较量将会以自然的胜利而告终。当然,退耕还林,也未必不是好事。

    长期习惯的生活,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沟边七十多岁的老人,没有一个坐在家里享福,只要有最后一点力气,都是坚持劳作。子女们把孙子留在家里,爷爷奶奶再次充当一次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地带两三岁的小孩。待到大一点,到镇上上学,奶奶们又合租一个小房子,算是陪读。村子里的庄稼,还是这些老人们种出来的,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每年种植旱地不低于4亩。他们经历了大集体时代半饥半饱的日子,经历了分田到户的责任制,他们感觉自己的劳动回报很直接,很有保障,就起早贪黑拼命干,为自己的那个富裕梦想而竭尽全力。所以,这一代人是最辛苦、最勤劳的一代人。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生命也是有限的,老一辈人开始接二连三地离去。大多都是劳动到最后,也就撒手西去。长期卧床的,不多,大概对于勤劳的人们来说,不能劳动了,也就自认为走到了头,甚至对住医院都持排斥的态度,认为是浪费了钱。更有少数老人,因为没有子女照顾,或者照顾质量太差,干脆自我做了了断。一座座新坟的出现,直观见证了一代人成为过去,他们在此劳碌了一辈子,最终发现后继无人。自己辛勤开垦出来的田地,正被繁茂的树木逐渐吞噬。他们心中的理想家园,不再是后辈们眷顾的处所。甚至有些坟头,也难得有人来烧一柱香了。

                                      四

    邻居家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至今未婚。他说,今年过完年就不想出去打工了,但在家忙过一阵后,发现还是难得找到事做,于是又勉强出去找事做。

    这是一个处于临界状态的人,在回家与继续打工之间徘徊,两边都感觉是鸡肋。其实,这正说明了这一代打工者的最终悲哀,年轻时候的精力与聪明才智奉献给了城市,像甘蔗一样,被城市咀嚼过一遍后,汁水留在了城市,“渣滓”最终难以在城市停留,最终还得回到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上来。

    当然,大部分村民还是做好了准备的。他们利用多年打工的一点积蓄,回家盖了房子。田地虽不少,但对这一辈人已经不具有多大的吸引力,早早地就吩咐家里的老人帮助种上了松、杉之类的经济树木,意思是回家后也不打算种玉米了。

    想象一下,老一辈已经凋谢,这一辈回归乡村,对种田缺乏激情,将是一副什么样的乡村景象?从当前的趋势来看,不愿意回归的这一代人其实也很难在城市立足,从在镇上买房的这些年轻人身上,看不到他们有什么超强的生存能力。

    最终,人口回流将越来越少,落叶归根的良性循环的乡村,始终不可得。少数优秀学子通过高考等渠道一去不复返,年轻一代虽难以进城,还是勉强赖在城市,不愿返乡。乡村发展后继无人,没有人的乡村只有衰败,只有重新回归自然。

                                      五

    正东沟人过去在应付物质匮乏的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的技艺,这些技艺既是对物质的极大节约,又塑造了大量生活中的艺术品。但在工业产品充斥的时代,这些都不存在了,或者至少是濒临消失。过去精巧的竹篾器具,古朴实用的石磨,不用任何铁钉胶水的桌椅,别致的蓑衣、斗笠等等,都渐渐被一些县城周围的所谓农庄搜集去了,为的是给食客们看一看,意思是已经进入博物馆了。取而代之的,一律都是粗糙的、无法自然化解的铁质、塑料制品,甚至很多家庭的餐桌直接以一块大的地板砖作为桌面,取其光滑易擦。过去红白喜事,都有村中的大厨带领一帮人整治出一桌桌美味的饭菜,虽然都是本地常用食材,却色香味俱全,规规整整的十六碗摆放方式,现在却都消失了,美其名曰学城里,圆桌、浅碟加酒精炉,菜品更不足道,甚至有煮整鸡蛋径直当作一道菜的。曾经被托尼称之为中国宝贵财富的民间手工艺,从此似乎走到了尽头,以粗俗代替精致,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倒退呢?

                                      六

    和村干部一起聊天,说起了现在村委的管理,他列举了现在的种种现象。多年来,在村委几个成员之间,居然也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尤其是书记与村主任之间,各成一派,凡是对方拥护的,我就反对,势同水火,全然无视村民本身的迫切诉求。比如说某村干部之间的矛盾,书记以其母系、父系亲属都是本村居民,亲属范围较广,所占势力也就不小;而村主任也是靠了亲属范围较广的优势,得以获得这一位置。所以虽然行政不多,但凡是涉及些许小利,都分裂为两个阵营,互相过不去。比如说,在修一条通往一个自然村的简易马路时,因为工程是由村主任牵头,书记一系就出现了钉子户,路不能通过,最终以大打出手、强行通过而告终。在农村,家族与村务之间,难免会出现这种不愉快的冲突,但如何超越家族局限,以一村为务,确实是一个大的问题。

    正如上面所言,象征性的行政导致村民的自生自灭。仅就道路而言,国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硬化的水泥路,因为没有管理好,被矿车压榨的支离破碎。

    如果仅仅是让村民自生自灭,也许还算一种无为而治,但现实是,村委利用自己手中仅有的权力,还要与民争利之势愈来愈明显。比如村里立项工程,争取到国家的大额建设资金。于是,干部让自己的朋友出面承揽工程,自己在幕后指挥,建设完毕,获利“二一添作五”。村民最初以为是村委为民办事,最后明白这样做目的原来是干部自己在捞钱。几年间,干部的腰粗了,成了暴发户。

    我初中时代的同学,年富力强,文化程度在村里是很高的了,高中毕业,曾经有一段时间可能也被哪个方面看中,入了村委会的大门,本来可以好好培养为群众办点事儿的,但最终还是另谋他去。问其原委,村干部说他只能打杂帮忙,干不上事情,而他的家族背景就非常寒微了,父母双方都没有什么亲属,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没有群众基础吧?而村里的另外一个汉子,为人圆滑,也乐于帮助邻里,嘴巴花哨,自己勤俭持家,日子过得也红火。以办事能力来就这二人论,他比我同学差远了,就因为会阿谀奉承,很快得到重用。

    在各自为家、无人思考村子长远发展的情况下,村子就是一盘散沙,散沙中难以产生真正的村民领袖。

    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似乎是市场的作用。确实,不能否认市场在配置资源上的巨大作用,也不能否认其合理性。但我们应该看到,重视地方是留住乡村人才的关键。我们从正式体制到一般社会心理,都只强调中枢的作用。从区域发展来说,城市分为各个不同的层次,从一线到三线四线,最后无足轻重的就是乡村了。反过来,人口也就向高层次城市流动,在小城市都不够气壮,更别说乡村了。直白地说,就是乡村没有机会,没有地位,没有希望,而这不仅仅是市场决定的。虽然用人为干预的方式来挽救乡村,未必是很好的办法,但改变我们对地方的不重视,恢复到城乡并重的路子上去,最低限度,不牺牲乡村以繁荣城市,将是必要的。这就要求乡村医生、教师乃至一切乡村人口,都有机会在本地获得一个受人尊重的、体面的生活。而机会来自制度的安排,一方面,要让人才愿意下基层;一方面,要有一种机制,让在大城市里工作的优秀人才,有机会为家乡做贡献,有些地方的乡贤委员会的组织,是值得借鉴的。只有人们将眼光盯在地方,从地方就可以找到安身立命之所,而不必一定到中心(镇上、县城、省城、北上广等)才能得到认可,人才的分布才会趋于相对均衡。当然,自上而下的重视,物质资源的反哺,也是必要的。作为自上而下的力量,在于挖掘、配合这种自下而上的力量,一句话,要充分尊重民意。

                                        七

    游牧时代,人们逐水草而居,这是人口追逐物质资源,但这多少还是有一些主动性的。现在,正东沟年轻一代出去打工,成了迫不得已的一种选择,因为只有到城市才能赚到点钱。从这个意义上看,还是人口追逐物质资源的,人口越是外流,尤其是优秀的人才的外流,越是导致城乡之间失去平衡,而物质资源是随人口而流动的,于是出现了物质追随人口而去的趋势。不是有很多的农民,千辛万苦培养一个大学生,结果孩子大学毕业了,留在了城市,还需要父母省吃俭用,凑钱帮助买房子吗?或者退而求其次,在镇上或县城也要买个劣质的廉租房吗?这就是人与物一并流向了城市,正应了费孝通那句话,“乡间把子弟送了出来受教育,结果连人都收不回”。不仅大学生不会再回来,就是目前在乡村教书的教师、乡村医生,也想尽办法到县城,甚至更大的城市。在这样的洪水冲刷下,乡村的田野能不越来越贫瘠吗?

    我爬上树把那红彤彤的柿子一个个从树上摘下来,当树梢上还剩下两个又大又红的柿子时,我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脚步,想把它们摘下来。那一刻,母亲在树下喊道:“别摘了,留着吧。”我说:“留着是浪费,摘下来吧。”母亲说:“别摘了,留两个柿子看树。”父亲附和着说:“留着吧,树老了,它也希望有个伴儿。”

    此时,我想起了祁隆的那首《又见山里红》:

    那是你秋天依恋的风

    那是你漫山醉人的红

    那是你含情脉脉的心

    酸酸甜甜招人疼

    你是我一片思乡的情......

    柿子红了,我永远的风景。柿子红了,我永远的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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