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我拐过楼梯口，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许是听见我脚步声，爷爷悠悠的转过了身，弹弹烟灰，笑道：“丫头，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顿住身子笑着回应：“还是以往的点啊！分毫不差！”爷爷点点头，将烟放在唇边，“年纪大了，头脑不灵光喽！”“哪里哪里，您可年轻着呢！”爷爷碾灭了烟，拿起倚在墙角的拐杖，顺势将身体重心转移至拐杖上，看着我笑道，“你呀，鬼精灵一个！”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浑浊中承载着世间沧桑，每每与之对视，总会不觉发怵，颇又不威自严之势，可今天却分明充溢着喜悦之情！我又看了看爷爷那快咧到耳根的嘴角，顿时了意。

       爷爷不是我亲爷爷，却是看着我长大的，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情似爷孙。爷爷膝下有一儿一女，均在别的城市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家里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小时候我经常去爷爷家玩，诺大的房子却只住了两个老人，连我当时这个不通世故的小孩子也能感受到些许寂寥之意，妈妈告诉我，“小姑他们不在家，要多去陪爷爷奶奶下下棋聊聊天，不然爷爷奶奶会很孤单。”懵懂的我点点头。

       有一段时间，爷爷腰不好，大多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我拎着妈妈做的包子去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倚靠在床头上手里攥着手机，黄昏的阳光透过窗子零碎的撒落在老人的脸上。我眯起眼，想看清那模糊光晕下是怎样的神色。我竭尽全力，看清了。呆板而麻木。“爷爷。”我轻声唤道。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般，爷爷僵硬的转过头，扯出一抹笑意，“丫头来了啊，真好...真好...坐吧！刚刚你郭爷爷来找我下棋来着，上来的时候喘得不行，年纪大了啊！下了一盘，第二盘还没下完，他儿子给他来电话了，说是一会儿回来，挂了电话后他也就回去了。哈哈哈，就差一点我就将他军了！他这是找理由呢！”我无言，时不时点头附和，垂手站在床边听爷爷说着这些琐碎的事情，我知道爷爷再等什么。许久，室内无声，安静得能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或是站的时间太长，恍惚间看到爷爷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角，随着一记关门声，声音消失了，爷爷松开了手，手机顺势滑落到地板上。夕阳收起了它最后一抹光彩，爷爷眼中的光彩也随之黯然，爷爷摆摆手示意我走吧，然后阖了眼。我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关上门，出去的时候看到是奶奶回来了，可爷爷等的人还与他相隔两地。

      “丫头！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也不应。”一抬头，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张笑意满满的脸庞，岁月毫不留情的在上面留下了它的痕迹。我揉揉微酸的眼眶，哽道：“没什么。”爷爷还是笑。“呀！都在这里是在等我们吗?”楼梯下传来小姑叔叔他们的声音——爷爷的子女。我扭头转向窗外，看见了那还未落的太阳依然挤在天边，周围的云霞像是燃火般的红。

这一次，爷爷等的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