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子依依
我是去找陈纳的。
陈纳不在,他的舍友陆鸣在。他招呼我,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去拿吧。
我有点错愕,点了点头,显得木讷。可我并没有起身去拿饮料。
两个小时,陈纳回来了,我把淡绿色的编织袋递给他,你妈妈带给你的。
谢谢。我出门的时候,越过陈纳看了一眼陆鸣,他没有抬头,仍然在看他的《你的孤独,虽败犹荣》。这是我最喜欢的书之一。
我不是陈纳的女朋友,但我每周都要去陈纳家里,故意比陈纳下班早半个小时。我去了这很多次里,陆鸣有时在家,有时不在,他是自由撰稿人,在家工作就好。
我第十二次去陈纳家那天,2014年3月8日。
陈纳将一个袋子递给我:“三八快乐”。
是一条红色抹胸的长裙,很长很长的那种。
我接过裙子时,陆鸣微微抬了头,又马上低下去,我觉得尴尬,却不置可否。
我因为粗心把经理的行程安排错了,被炒了鱿鱼。
那天晚上我去了酒吧喝酒,喝醉了。
我站在陈纳家楼下叫陈纳的名字,被楼上的住户倒了满身的水,倒在了地上。
陆鸣大步跑下楼来扶我,但我只知道哭。
陆鸣没办法,公主抱得把我抱上了楼,照顾了我一夜。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陆鸣站在床头拿着五颜六色的药片,对我说,把药喝了吧,你昨晚哭着说胃痛,估计是酒喝太多了。
我没有接过药片,而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他拿药的手把他拉到了我跟前,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而这一幕,刚好被加班回来的陈纳看到,他什么话也没说,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就出去了。
陆鸣推开了我,可不巧我的额头撞在了桌头上,红了一大片。
他有点不知所措,拉过我的手把药放在我手心里就出去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陈纳在急救室。
陆鸣告诉我,陈纳自己撞到飞驰而来的车上去的,脑海里闪出“自杀”两个字时,我面如死灰。
他被抢救过来,轻微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其他都是皮外伤。
在医院的二十多天里,我没有出去找工作,一心一意照顾陈纳。
陈纳出院那晚,陆鸣说一起吃个饭为陈纳接风。我预料的三个人的晚饭,其实是四个人吃的。
陆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站在我面前说,这是我女朋友春风。
我的心碎了一地,却笑着说欢迎,把人迎进了屋子里。
陆鸣为女孩夹菜,擦嘴角的饭粒和油渍,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望。
我忍的很难很难,但还是把泪忍住了。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去过陈纳家。
不,准确的说,是陈纳和陆鸣的家。
我的MSN上陆鸣留了一句话:
我们生而为人,总逃不过这世间的悲伤,但是我曾希望有个人,把我残酷的悲伤,换成温柔的悲伤。
我看着这句话,任眼泪滴落在键盘上,从键盘缝隙里流进去。
我不爱陈纳,陈纳爱我,我们不得不在一起。
我爱陆鸣,陆鸣也爱我,我们却不得不分开。
即使这样,我也不忍伤害陈纳。
我回了老家,陈纳的父亲说,陈纳下个月要回来。晚上11点多,我爬起来,订了北上的车票。
到了W城的第一天,我换了电话号码,删了QQ,微博上的故友。
我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我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自修管理学知识,从业务员做到了销售经理,从为别人打工到有了自己的公司,将第十七家分店开到了老家那座小城里。
我一直一个人,没有新友,没有故知。
我自己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朋友、同学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还是一个人,因为我爱的那个人从没有属于过我,我们彼此相爱,却从没说过爱。
店庆的时候,我见到了七年不见的陈纳,他的臂弯里,放着一只芊芊素手。
手的主人,微笑着,一脸幸福。
陈纳推着婴儿车,站在两排书架后,朝我点点头,继而大方的笑。
他的目光落在了妻子手里关于烹饪的书上,坚定,泰然。
忙完店庆,我回到了W城,父母坚持不来,要待在老家那座小城,送我登机时,只说了一句,丫头,找个人嫁了吧。
他们的眼里满是心疼,我转过身,落下泪来。
就算是为了他们,找个人嫁了吧,我对自己说。
人流如织的贸易交流会场里,我穿黑色职业装,淡妆粉饰,在觥筹交错中快速游走。
我与人碰完杯,在闪动的杯面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想我的脸色肯定特别难看,才会让对面站的人都发觉,他笑着说,你认识他吗?
他是叫陆鸣吗?
对面的人点点头,旁若无人的指着不远处看起来年近四十,仍风姿绰约的女人说,他是她的马仔。
我的心跟当年见到春风一样撕裂的疼。
我别开了脸,放下酒杯,离开。
马仔,就是靠女人生活的男人。
我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陆鸣将手伸进车里,一片白纸飞到了副驾驶座上。
我抬头时,他已大步踏进了灯红酒绿的会场。
我将车开到楼下,拿起那片纸:爱就是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他自己一定是知道的,但是很多人给它加了层层叠叠的外衣,告诉自己这件事很复杂,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这一次,我没再哭。
七年了,不敢忘,也不想忘,怕忘记了,连自己也会怀疑是梦一场。
我爱过他,但只是爱过。
开始的时候是爱他,后来,爱的是自己的青春,是如十亩玫瑰一般刺伤的薄凉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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