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在人群中游走,渴望找到一位老朋友。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孤零零地坐在角落,怎么看,都显得十分凄凉。他不愿承受这份凄凉,更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拘束而落寞的模样。
视线中,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跟李老汉一样戴着棉帽的老人坐在桌边的长凳上闲聊着。俩人分别是杨老爷子(杨立的父亲)和王木匠的爹,与李老汉是多年的老朋友。看到他俩,李老汉顿时如释重负。
有人聊天,可以打发漫长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不必再面对众人的充满同情的目光。那种目光,就像在看一只没牙的即将走出时间(死亡)的乡下土狗。谁也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尤其是一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里的孱弱的老人。
还没到开饭的时间,那张八仙桌仅有两只角被占着,其余地方空荡荡的,仿佛这萧瑟的冬天,寂静、寒冷,除了萧索,似乎什么也没有。
过道很窄,李老汉无意中蹭到了一位妇女的肥硕而富有弹性的臀部,登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环顾四周,众人或看手机,或闲聊,或做事,总之,没人发现自己的窘态,这让他略微安心,接着往两个老朋友的位置走。
他一面与杨老爷子攀谈,一面拎起长凳往俩人身边靠。三个同样落伍的老人坐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他们自顾自地回忆青春,偶尔聊聊最近发生的趣事,并不时从八仙桌上的果盘中抓起一把瓜子或几颗软和的水果糖,剥掉皮往嘴里塞。
背影音乐突然奏响,唢呐、鼓、小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为喜结连理的新人祝贺,也为传统民俗哀悼。近年来,受西方文化的冲击,越来越多的新人选用西式婚礼,传承多年的民间乐队逐渐落寞。
年轻人很少喜欢这些东西,受众仅是上年纪的人。于是,部分珍贵的传统民俗(文化)终究会和追捧它们的观众一样,一点一点地湮灭在岁月长河中。
思想被裹挟着前行,比任何不治之症还要可怕;更可怕的是,被裹挟的人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而被裹挟了漫长的一生。仿佛奴隶,何其悲哀。
……
主家废弃的瓦房前支着两个雨棚,棚下码着三个临时搭建的灶头,每个灶头上都放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铁锅。一口锅炖着萝卜和排骨;一口锅里的水翻腾着,上面是一个甑子,正蒸着米饭;另一口锅里装着刚炒好的菜,一妇女端来不锈钢大盆,预备把菜挪进盆里,腾出锅来炒下一道菜。
不断有车开进南庄,在主家附近停下。待客人到门口时,接客的人便迎上前,递上装着香烟的盘子和热气腾腾的茶水,供客人享用。
鞭炮声再次响起,一队人马抬着被褥、衣服、托盘缓缓朝主家的方向走来。这是送彩(民间习俗,常见于喜酒,由新郎的姐姐、妹妹或姑妈等人送礼品祝贺结婚或乔迁新居)的人。托盘一般放烟酒、糖食果饼和压在大米下的礼金。送彩中,礼金一向占大头,其他的东西仅是陪衬,但也必不可少。
送彩的人走到门口,迎客的人便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把挂着被褥和衣裳的竹竿用绳子栓住两头悬在屋前,其余的东西则送进堂屋中祭祖。祭祖完毕,除礼金和烟酒外,其余的东西会散给客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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