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老家,逛美食一条街。忽然看见拐弯处的“乡愁邮局",便眼角泛湿,挪不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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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84年我在溪口镇上读高中,就和邮局结缘。
那时候,日子慢。只有农耕,没有快递;只有杂志,没有网络;只有手信,没有手机。
我偶尔在学校的阅览室里读到一期《作文通讯》(杂志由全国重点十三所中学创办),有成都七中罗莉(音)写了高中住校的经历,语言风趣,让我笑翻。
我大着胆子,给罗莉同学写了一封信,把一个乡村中学生对她倾慕之意,写得洋洋洒洒,好几张信纸折成心形,投进这拐角处的邮筒。
这是我第一次给陌生人写信,走时再回头看了那个绿漆斑驳的邮筒,那可是乡村人通往外面世界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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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罗莉很快给我回信,她说:“写了住校的经历,收到了全国各地好多同学的来信,她选择了两个人通信,一个城市,一个乡村。"
人生何其有幸,成都七中是响当当的名校,罗莉在七中又是翘楚。她让我收信人写代维,说是英文名,全校人都知道我的笔名。我一听,真是吓一跳,这么牛逼的。
乡村是寂寞的,也是极端落后。代维无法想像我们住校日常饮食是霉干菜当家,全村只有林场1台电视,家里是泥地,有长虫丶壁虎丶老鼠出没,一家人只有一间睡房。
代维画了家里的草图给我看,有二台电视机,有地板,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还有一个完整的书房。
天哪,那个时候我真的无法想像,城乡生活如此天壤地别!但我记住代维的话:一定要努力考出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感谢代维,和她那一封封信,让我有了钢铁般的意志,走出乡村。我一直记得她留给我照片背面那句话:我在成都的烟雨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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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年我毕业分配,重新回到小镇,上班的地方离邮局很近,五十米左右。
每天看小镇上人们喜欢往邮局跑,有时是一个手里举着一张录取通知书,一路飞奔,要把金榜题名的消息告诉亲人的学生。
有时分居两地夫妇,每个月来邮局,寄一封信,倾诉朝思暮想的思念。
有时乡下老母亲给参军的儿子寄双鞋子毛衣,顺带着问一声探亲的归期。
更多是镇上的学生娃,情窦初开,给远方末曾谋面的笔友寄信。小小的邮局是乡镇的大世界,看得见五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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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银行和吃财政饭的邮局待遇相当,都算是穿制服的好单位。在大城市读过书,见过世面的学生娃,已不满足信来信往的烦琐。更喜欢和同学丶朋友打电话,彼此的思念听得见。
无奈单位的长途锁着,打不了。于是我们头脑机灵的老九,带着我们到邮局管长途值班的人联络感情,几次吃喝下来。办法就来了,晚上时,接线员把要拔的电话挂在XX厂线上,我们就找同学海阔天空神聊。
一次,两次,几次过后。姓周接线员找我玩,随口说:"你那朋友这么远,也没戏。还是现实点,龙游城里找一个,生活上有照顾。"
我啊了一声,闷了,原来她一直因为无聊而监听。她又嘀嘀咕咕说起她弟弟,一堆的话,我一句没听进去。
反正被人窃听,让我很是不爽,我终究很坚决地拒绝了这门亲事。重新回到写信的行列,那时候天南海北的笔友多,加上高中丶中专的同学,每天下班啦就躲在二室一厅里写信。
长长短短的信,让我把乡村寂寞的时光过得活色生香。
每天盼望着邮递员嘀铃声,从邮包的大肚子掏出好几封信,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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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信历经千山万水,长途跋涉而来。有时信封拿到手上满是伤痕,有的还封口敞开。可我依然很开心,因为隔着山河,把远方的思念和情义带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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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邮局是我温暖的所在,寄出去的是风花,收到是雪月,余下的是‘长长的等待。
一晃都三十年过去了,我从青春年少走到知天命之年。
如今相比古人,现代人还有谁会想起寄一封手信给对方,那当真是弥足珍贵。有多少人追求高大快的节奏,嫌弃邮差太慢,于是来了快递。嫌弃火车太慢,于是有了高铁。
打开电脑,网络上跳出来赶紧考几个证,拿几十万的年薪。唉,做有用之事是名利双收。至于无用之事,对不起,得生活呀!
后来我远走他乡,可是在心里总记挂着邮局,如余光中的诗: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今天看见角落里乡愁邮局,心里真心感谢好摄之徒,让我回家的路上可以脚步慢下来。在老式留声机中,听一听乡音。若是有缘,在老街板门店边上,喝一盏老家方山茶,坐看夕阳西下,吟唱一首乡愁的诗歌,如此光阴里爱恨与欢喜便有了安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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