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陌生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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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山若夫

1.

没见他，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刚认识他时，我的日子没有任何变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孤独地生活着。每月到手的工资，付完房租水电，只够生活开销，只有那个叫理想的东西一直在安慰和鼓励着这颗漂泊的心。

初次见他，是在深秋时节。江城的秋，少雨，多风，一吹起来，无遮无拦，走在路上久了，脑袋便会吹得生疼。路上行人匆匆，都被风吹得蜷成一团。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在一个路口等公交，或是天气原因，每来一辆车都满载了回家的人。晚风吹来已有寒意，我只得站到天桥下避避。待我走近，才发现那里已经蹲了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人。

他的头发有些蓬乱，双手交叉放进袖子，低头蹲在那里，身旁放着一副担子，担子两头的白色编织袋里装满了鼓鼓的两包东西。我以为他也是来避风的大叔，相视无言，匆匆一笑，算是初识。或许我们都没想到，会和眼前这个人产生交集。

之后的几天，我每次下班回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还是那副行头，只是担子两头多了两个塑料桶，后来又慢慢多了些瓶瓶罐罐。每次见他，他总是很忧郁，或坐或卧，不发一言。那时，我以为他是一位拾荒的大叔。

我们依旧只是匆匆擦肩，互不打扰。

再后来，我发现他在垃圾桶里翻找的并不是可以卖钱的物品，而是在寻找食物，再见他时，他的面前多了些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

他还是那样忧郁，不发一言，用自己的方式平淡地过着。那时，我以为他是一名乞讨者。

过了些时日，他和那些清洁工渐渐混熟了。有几次回家，看见他会帮他们扫扫桥下的垃圾，撕掉墙上的广告。

也许是一个人孤单久了，也许是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习惯了每天在路口遇见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竟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亦或许，孤独的人总希望遇见另一个孤独的灵魂。

2.

真正和他交流，是在一个月前。

那几天，连续下了几场雨，气温骤然下降。他的身上也多了件脏兮兮的棉衣。

那晚，我下班回家，远远地看见他正在用那根有些发亮的木棍在垃圾桶里寻找自己的晚餐。风吹过来，他用一只手把衣服收拢，另一只手继续拿着木棍翻捡食物。

走近才发现，他那晚只找到了零星残羹，他也许是饿极了，甚至忘记用手，直接伸嘴去吃了起来。

如往常一样，我本已走远一段距离，但想到夜里寒风和他的辘辘饥肠，一双脚还是踏进了旁边巷子的餐馆里，为他点了份青椒肉丝盖饭。

当我提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到他跟前时，他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依旧自顾吃着淘到的晚餐。

我半蹲下，用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臂膀，我说每天下班都看见他，知道他生活不易，想请他吃点热食。

大叔看了我一眼，挥手拒绝了。

我以为他听不懂我说的话，再次用手势和语言重复着想要表达的意思。

大叔放下手中餐盒，用那双发黑的双手用力挥舞着，依旧拒绝了，只是我发现，他不时地用手擦拭着眼中那晶莹剔透的东西。

本想再劝他，但看到他的决绝，加上围观的路人多了起来，我像做贼似地跑掉了，挤进了回家的公交。

回到家，腹中空空，咕噜作响。看着已经没冒热气的盖饭，我打开一口口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回想这几年的生活，我何尝不是和他一样呢？毕业后，做着最基层的工作，拿着微薄的工资，在这座城市里流浪，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却不知哪一盏是为自己而亮起。

那晚之后，我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或许是那句每天下班都能见到他，让他萌生退意；或许是我的唐突惊扰了他的生活，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再也没出现在那个熟悉的角落。

每次经过路口，我都会有点失落，就像是一个熟悉的朋友悄然离去那般怅然。没见到他的日子，内心更有几分歉意，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年龄越大，越发现不敢随意揣测和打扰别人的生活，也许每个人都有一种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也许一个贸然闯入就会改变别人的轨迹，一如那位流浪的大叔。

最后，我还是要为我的冒失对他说一句：亲爱的陌生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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