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殿下没资格
换好了衣服，汤也凉了。可是饭还没吃完。容煜想让人撤换下去，凤鸾歌又嫌麻烦。草草就着汤将饭扒拉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要躺下好好养伤。容煜怕她积食，死活拉了她起来，要带她出去消化消化。
“容煜，你确定我能走的了那么远的路？”凤鸾歌苦着脸说。“我腿疼。”
“那也不能接着就睡。”容煜牵着她的手说，凤鸾歌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抽回来，笑道：“其实你可以不必费银子买这个，”她指指身上的衣服，“我可以穿男装。”
“你不喜欢？”容煜的笑僵硬了一下。一语双关，她的莫名抗拒，让他心里没有底。
“太麻烦了。”凤鸾歌说。伸伸胳膊蹬蹬腿，“而且不方便。”
她只当他与她在讨论衣服。在最初的心动后，她迅速的理性起来。自己莫名其妙的穿来这里，前路并未可知。她身无所傍，要守住自己的心，那是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栾……”容煜张张嘴，心里的话呼之欲出。却被从外面大步踏进来的连簌打断：“殿下，宫里李公公来传旨了。”
“你先好好休息吧。”容煜只得出去。连簌却留了下来。为了她，自己挨了四十军棍。看着凤鸾歌的目光就不甚友好。凤鸾歌明显感到对方的敌意，挑眉瞪回去：“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叫他打的你！”
连簌冷笑道：“你没几天好蹦哒了。大军就要开拔。到时候殿下可没法护着你了。”他指着凤鸾歌，“敢咬殿下的脖子，到时候有你好看。”
凤鸾歌听了一头黑线。那天酒醉的情节她不记得了。她咬了他的脖子？“咳……我还干什么了？”凤鸾歌脸红到了脖子，低声问。
“你还想干别的？”连簌声音拔高了几度。“你还吐了小爷一身。”
“所以你就用水泼我？”凤鸾歌凶凶地质问道。连簌这小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她咒他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儿。
“是殿下叫给你醒酒的。”连簌得意地把锅甩到容煜身上。却招来凤鸾歌一连串的一指禅，直把他戳到门外去：“殿下叫你给我醒酒，叫你用水泼我了吗？还用那么脏的井水泼？嗯？你们殿下我都敢咬，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嗯？你还吓唬我，我看你那四十军棍是白打了，你一个贴身侍卫，不替你们主子兜着乱，还这么轻易就把他卖了。我看你实实是当叛徒的料！”连簌张口结舌，凤鸾歌一顶顶的大帽子扣过来，他竟然一句也反驳不得。那葱指是一下一下地戳，他人是一步一步地退。
容煜送来了李公公回来，就看见凤鸾歌把连簌逼的连连后退。连簌仗着是他贴身侍卫，在营中向来霸气十足，有时连庆封，百里柯等大将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被逼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接连后退，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军士都憋着笑，一脸崇拜地看着凤鸾歌一瘸一拐地发火。他自己的唇边也不自觉地带出笑意来。
当然，自己亲卫的面子还是要维护一下的。他走过去，挡在连簌前面，笑道：“栾姑娘，不要生气了，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容煜的面子当然要给，主要还是腿伤未愈。凤鸾歌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帐。容煜的营帐如今倒成了她的专属。连簌瞧着她进去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姑娘实在太凶了。以后娶媳妇儿，可不能找这么个样的。
他刚要开口，却对上容煜清冷的目光。煜王殿下一旦目光清冷起来，说明心情可能不是很好。果然，听他幽幽地说：“我觉得栾姑娘对你的评价很对。连簌，平时我太纵着你了。”
“属下不敢！”连簌忙行了个军礼。“属下……属下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
“哼，你可知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个犯上的罪？”容煜脸色越发冷淡。
他相中的女子，轮得到他来开玩笑？
连簌吓得跪下了。要命的人呀！如果早知道主子上了心，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栾姑娘。
“明日大军开拔，你且去百里柯那里做个校尉吧。就当是给你的处置。待你立了军功，我再召你回来。去吧！”容煜淡淡说道。连簌平日里飞扬跳脱，去前线历练历练也好。
连簌哭丧着脸去了。他要回帐中，却见帐帘放下。他在外面沉吟片刻，才说道：“栾姑娘，你睡了吗？我有话对你说。”
凤鸾歌把帘子打起，看着他说：“连簌说你们很快就要开拔。我想我该告辞了。多谢你这两日的照顾。”她庄重的对他行了个福礼。
先一步抢在他前头把话说出来。堵住了他要说的所有话。容煜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等等。”他叫住从他身侧擦肩而过的她。凤鸾歌站住了。
“不知道栾姑娘要往何处落脚，我送你回去。”他淡淡一笑。凤鸾歌摇摇头，“大军即将开拔，你肯定有很多……唔！”凤鸾歌忽然止住话头。是因为容煜忽然一把抱住了她。那么紧的拥抱，似乎要把她压进他的胸膛里去。她听得见他咚咚的心跳。
“栾歌。我不许你装傻！”容煜在她耳边说。“我不许，你这样戏弄我。”
戏弄？凤鸾歌心内一酸。明明她才是被命运大大戏弄了一番的人。他这一片真心，怕是自己没法回应他。她推开他，脸上迅速挂着明媚的笑，丝毫不顾及那惫癞笑容是怎样没心没肺地灼伤了他：“容煜，啊不！殿下，我只是一个草芥一样的人物，我不敢戏弄任何人。我倒是觉得殿下在戏弄于我。就好比你问我家在哪里，你是打算上门提亲还是下聘？你是堂堂的王爷，你的亲事你自己说了算吗？我虽然是个小女子，可是我的择偶标准很高的。别指望一箱金银就能抬了我去！”
容煜有点接不住话。凤鸾歌的凌厉，今日他算是第二番见识了。这小女子唇齿果然厉害，句句说中了要害。他的身份是一层障碍，但是也并不是不能化解，天下万事都是要搏一搏的。栾歌不懂这个道理。
“栾歌，”他叫她，郑重又郑重，“如果我许你王妃之位，你可愿意答应？”
王妃之位，够贵重，够尊崇。虽然艰难，但是他要试一试。
没想到凤鸾歌回答得飞快：“不愿意！”
容煜猛然回头，凤鸾歌眼睛正视着他，里面写着清清楚楚的坦白：她不愿意！
容煜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彻底空了。就如同精心布置了一台戏，结果还未开场，戏台子就塌了。
不是不恼怒的。他遇到了一个冷心冷情的女子，白白浪费了一番心意。
当心慢慢冷下来，脸上就不再那么和煦。却听得凤鸾歌慢悠悠地说：“我说过，别指望一箱金银就能抬我进门。同样，一个王妃的尊崇我亦瞧不上。”
“哼，你还想做皇后不成？”容煜冷冷地反唇相讥。
凤鸾歌摇摇头，傲然笑道：“说了你也不懂。我要我的人心里只有我一个。我要看他日日不倦，他待我亦要如是！如果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他必是我一生的倚仗，不管他是平民百姓，还是乞丐花子，就算是死囚，我都会嫁给他。”她斜眼看着容煜，说：“你一个王爷，家里通房侍妾不少吧？将来还会有侧妃庶妃，对不起，殿下没资格。我不与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我嫌脏！”
容煜微微张大了嘴巴，瞪着凤鸾歌。
自来就没有一把茶壶配一个茶碗的道理。别说他是堂堂王爷，就是平常富庶人家，小妾通房也是有的。栾歌姑娘这洁癖可难治。
容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在他十二岁就跟在军中摔打。如今虽然开府建衙，但是通房侍妾一个也没有。而且，他待在军中比待在府中的时日还多。
他想说“我并没有通房侍妾”，却发现凤鸾歌已经飘然而去。他想往前追两步，却又止住了步子。
大概是他对她还不够好。容煜想。心头那层苦涩慢慢化开。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惊走了他心中所有杂念。眼神一锡，便拔了腰中长剑刺过去！
“谁？”
“有刺客！”
旁边戍卫的军士纷纷赶来支援。那声“有刺客！”也让快走出大营的凤鸾歌止住了步子。她回头看见容煜与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心头一颤。
难道那些人还杀进军营里来了？
她看得心头火起。顾不得腿上的伤痛。立刻折身返回。
其实，容煜功夫不弱，并未落了下风。但是凤鸾歌就是看得心惊肉跳。她记得这种感觉，那是前一世里，高中时代的男朋友参与斗殴，她在旁看了个全场，也是揪心的不得了。不过到底那段感情最后无疾而终。如今她又有了那种揪心的感觉。
黑衣人明显不敌容煜的攻击。再加上戍卫的从旁协助，没多久便被拿下。容煜看着他，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腰牌。凤鸾歌看着依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倒是容煜认得，冷哼道：“云隐十三卫的第八卫，你叫烈长风，是不是？怎么？是对我神武营起了好奇之心？我倒要是请云相来领人了。或者，我去圣上面前说道说道？”
烈长风闷哼一声。低头不语。
“把他先押下去。拿了我的名贴去请云相来。”容煜冷声吩咐道。“今日戍卫领队警戒不力，鞭四十！”
“煜王殿下……”烈长风开口了，他不能叫云相知道，不然二公子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说！”容煜扯了扯嘴角。
烈长风咬咬牙，指着凤鸾歌说：“小人是为她来的！”
容煜的眼神锐利地刺穿了烈长风的脸。凤鸾歌却是吓了一跳，还真追杀到军营里来了？
容煜在确定了烈长风不像撒谎的样子后，确定了自己被她骗了。
栾歌是个假名字。她该是姓凤。云家隐卫满世界寻找的凤家的姑娘。
容煜脸色黑的吓人。瞧着烈长风说：“你找她做什么？她是什么人？”
“小人是奉了二公子之命。这位……这位姑娘是二公子的救命恩人。”
凤鸾歌一听云家，又听的二公子，猜测便是云潇。再看那块腰牌，与当初云潇手上的差不多，只是少了一圈贴边金线，怪道她觉得眼熟。原来他也不简单呢。
容煜吩咐把人押下去，转向凤鸾歌：“姑娘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凤鸾歌叹了口气，说：“我叫凤蕊。小字鸾歌。不过是鸾鸟之鸾。这也不算骗你。”接着便慢慢将怎样在山中救了云潇，又是怎样听见候府生变，又是如何被云潇的仇家追杀一一讲了出来。容煜听了，心内十分惊奇。听她说到醒来见自己是身着铠甲的军士，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才改鸾成栾，心里又感叹她机灵古怪。她明明骗了他，可是他就是无法生气。还对她生出一些怜惜和钦佩来。
“鸾歌，怕是你回不去了。”容煜听完她的讲述，微微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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