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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秘闻录》系列小说《你的风雨桥》

《武陵秘闻录》系列小说《你的风雨桥》

作者: 孟立明 | 来源:发表于2022-05-06 14:46 被阅读0次

    《你的风雨桥》  长篇连载


    十、杨玉安

        玉安两次来栗湾坳都没见到春红,心里极度不自在起来,他知道春红一定是怀孕了,一定与她父母发生了冲突,如果春红想不开做了傻事,他该如何交代。

        这天晚上,山里下起了不小的雨,秋凉的气息渗透到屋里的每个角落,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屋顶的瓦片,与时不时吹来的掠过树梢的山风一起演奏烦人的音乐,扰得玉安翻来覆去没法入睡,隔壁屋里几个工友在玩桥牌赢香烟,偶尔传出几声咳嗽。玉安起身看看挂在墙上的新买的石英钟,已经十点过了,就起身去屋外解手。

        突然狗叫起来,他看到木场大门看门处的小木屋里灯亮了,看门的人出来,站在木栅栏门边跟外边的人说话。玉安却心里猛地一揪,感觉有什么事要冲着他来了。果然,进来的人戴着大大的斗笠,拿着电筒向他住的这屋里走来,玉安站在门口,打开电灯,来人走过来把斗笠摘了,玉安才看出来是同村的跟他一起玩大的杨杰哥。

        杨杰一脸镇定,见到玉安第一句话:

        “雨不小,我走到半路下起来,裤子打湿了。”

        “杨杰哥,这半夜你一个人穿山进来找我,一定有事吧?”

        “伯伯托我来喊你回家一趟,有事跟你商量。”杨杰一直喊玉安的父亲叫伯伯。

        “现在走吗?”

        “对,马上就走。”

        玉安收拾一下东西,穿起蓑衣,拿上斗笠,跟隔壁打牌的工头讲了一声,说家里有事,就匆匆地随杨杰冲入雨幕。

        赶到山外,雨几乎要停了,只感觉零星的毛毛雨丝掠过脸颊,玉安爬上杨杰新买的拖拉机头,一路急行,一个小时他们就赶到家里。

        到门口,见偏屋里的灯还亮着,杨杰小声对玉安说等一下进去了不要怕,要把责任扛起来。说完他扭头开车走了。

        玉安忐忑不要,双手无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回来的路上,一直问杨杰,他都不开口,只说没事,回去就知道了,现在又撂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玉安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听到门外的动静,偏房的门开了,杨书庆弓着腰身跨出门槛。

       “玉安你回来了?进屋吧。”杨书庆用嘶哑的嗓音平和地招呼。

        一进门,立刻有人冲将过来,他还在反应的当儿,脸上头上就火辣辣地挨了几下,打人的正是陈老关。

        杨书庆立刻上来劝阻,压着嗓子对陈老关说:“老关兄弟,不是刚讲过不要动火,有事商量吗?”

       “我打不死这野卵日的小杂种!”

       “老关,不要动火——玉安,还不跪下!”杨书庆按住了陈老关,冲玉安吼道。

        玉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父亲这样呵斥,“扑通”一下跪在陈老关面前。这时他才看前屋里坐着的是陈老关的老婆和没见几次面的莲红,两人挤在一起,低头抽泣,但不见春红。

        陈老关被杨书庆按到板凳上坐下,气鼓鼓地把刚才随手脱下来打玉安的鞋子穿上,喝了一大口浓茶,结果呛得不住地咳,茶水从鼻孔里冒出来。

       “玉安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老关叔家大女春红好了?”杨书庆突然问跪在地上的玉安。

        “是。”玉安想起刚才杨杰跟他讲的话,就应了一声。

        “那你们做了男女之事没有?”

        玉安得脸一阵发烫,长这么大,父子俩第一次正式的严肃对话,居然是这个话题。

        “那是我们情愿的。春红跟我好了,我也喜欢她,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跟她离开这里去外地讨生活。”

        陈老关听玉安这样讲,气得又要脱鞋子,杨书庆赶紧按住他。

       “老关兄弟,不要上火,孩子们也大了,我们来问他话,叫他老实回答就是了。”

        陈老关抓住自己的一把头发,脸色发青,冲杨书庆喊道:

       “我跟他们说了不要来往,我家春红有太滨寨子里的的小伙子李俊上门说亲,已经都说好了,谁知道你家小子怎么搞的,春红死活不同意太平的那亲事,这不怪你崽子怪谁,没想到这杂种还做出这样的事!”

        杨书庆转过头问玉安:

       “你只跟春红好是吧?莲红呢?”

        “莲红?没有啊,我跟也只是说过几次话。”

        “野卵日的,你还抵赖!”陈老关突然起身,一脚踢在玉安肚子上, 玉安吃痛,捂着肚子叫起来。

       “老关,你怎么打人?!”杨书庆也愤怒了。

        莲红猛地扑过来抱住玉安,满脸泪痕冲陈老关叫道:

        “不关他的事,你要打就先打我吧!”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老子的脸都让你这小婊子给出卖了!”陈老关顺手抽了莲红一个嘴巴,莲红没吭气,血顺着嘴角流出。陈老关见状,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玉安根本就没搞清怎么回事,见莲红来抱他,本能性地挣脱。他木然地看着莲红,半天才问道:

       “究竟怎么一回事,春红是不是出啥事了?”

        莲红停止了流泪,一脸泰然,侧头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盯着玉安。

       “我怀了你的孩子。”

       玉安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不,不,不,不,没这回事,你们不能乱说,没这回事!你们乱说,绝对没这回事!”

    “这是真的。”杨书庆冲一脸疑惑的玉安点点头说道。

    玉安突然大笑起来。

       “你们一定是在闹好玩的,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春红若是有我的孩子了我承认,莲红绝对不可能——春红呢?春红,春红去哪了?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春红她走了,她离家出走了,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骗人,她为什么要走,我们说好等我攒够钱到中秋节一起去湖南,她不可能先走!”

       “那晚在风雨桥上的人是我,不是春红。”

        玉安呆呆地看着莲红说出这句话,眼里充满了血丝。突然,他起身夺门而出,所有人赶紧起身去追,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在茫茫夜色中雨幕里,已经不见了玉安的踪影。

        那晚,莲红把事情跟春红讲了以后,春红没有哭,也没有责骂莲红,她知道这件事情后果有多可怕,如果在梵净山区传出去,爱面子的父亲、爷爷一定会想不开,就算不打死玉安,不打死莲红,他们自己也可能会寻短,若是把孩子打掉,即使她跟玉安在一起了,这个阴影也会折磨她一辈子,他将来又如何跟妹妹相处。这是一件阴差阳错的十足的蹩脚事,她、妹妹和玉安,将来无法若无其事生活在同一片空间里。

        整整想了一晚上,春红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的安排吧,可能老天爷觉得玉安不该属于她,而是属于妹妹。那么,她一定要选择离开,这样才能将人们的流言消去一半,她要远远地离开,重新开始没有伤痛的生活。

        临走前,她给妹妹留了一封短信,虽然她们姐俩只读到小学毕业,但是此时没有比文字更好的沟通方式了。

        莲红:

    这件事姐姐不怪你,也不怪玉安,这是我们的命。玉安是个好人,你们成家吧,把孩子生下来。不要管家里反对,你要争取。

    照顾爹妈和公(爷爷),就靠你了,我没办法生活在这里,我要离开,去外面闯一闯,去别的地方生活。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地活着,你们也要好好地活,我这辈子给爹妈尽不到孝,来生一定补上。

         我走了,你们忘了我。

        当莲红从姐姐的枕头下找到这封写给她的信,春红已经悄悄地离开。陈老关最终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捶胸顿足打了莲红半天,春红的爷爷也从老屋拄着杖子走过来,躺在堂屋的地上,哭着不肯起身。

        陈老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四处打听春红的去处,从锦江的车站,玉屏的车站,一直到川东湘西的每个车站,拿着春红的照片到处问,最后无功而返,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已是事实。老关满腔怒火决定找杨玉安算账,于是就趁夜色赶到了玉安家,与杨书庆交涉了许久,杨书庆也觉得事关重大,就叫杨杰去找玉安回来。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玉安,从家里扑出来,站在秋风秋雨中,承受着命运戏剧性的变化所带来的冲击,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跑到雨中的河边,在乱石堆里坐下来,抄起一块石头,砸自己的脑袋,被雨水稀释的血顺着额头脸颊流到嘴里,仍旧是咸咸的,在眩晕中,他扑倒在了乱石堆中。

        第二天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头上缠着纱布躺在了家里的床上,父亲在一旁坐着,把脸埋在粗粗的竹筒里,吸着水烟。玉安看着烟雾里父亲苍老的满是伤疤的脸,感觉心头堵得慌。他伸出手,抓住父亲的衣襟,杨书庆见他醒了,放下烟筒,转身握住玉安的手。

       “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没有做亏心的事吧?”

       “没有,爹,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莲红,天太黑,她也没吭声也没推我,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就对了,做人啊,很不容易,有多少事是命里安排好的,我们都没办法扭转,只要做每件事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是了,你要记住。”

        玉安使劲点点头。

        “今天你在家休息,我去一趟老关家,商量一下你们的事情。”

        “商量我们的事情?春红回来了吗?”

        “没有,老关找了她一个月,没找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去商量你跟莲红的婚事。”

        “我跟莲红?不,我没有喜欢莲红,要成家,我就要春红。”

        “春红失踪了,去了外地。”杨书庆一脸平静。

        “不可能,我要去找她,我要去!爹,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快告诉我!”

       “他家里托人跑遍了下江和西面地方的每个车站,真的找不到了。现在这事,没办法由你来选择,十七八岁的妹娃子,没结婚就怀了孩子,这事已经在磨湾传开了,你不来担这个责任,这事怎么收场?”

        玉安没有任何话讲,高挺的鼻梁两侧,泪水流成了河。

        十五天过后,一个被众人指点取笑的盖红头巾的新娘子,在一个紧缩双眉的新郎官的背上,进入了简陋的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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