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學藝
信仰在路上,是众多内地进藏者的切身体会。
在路上,我们大多难忘的是高原之天地辽阔,水丰草密,牛羊成群之视觉景象。
在路上,刻意接触原驻藏民生活的不多,我一直寻觅着这样的机会,做与众不同的旅行者。未曾想巧遇此生只出过一次远门,九十二岁高龄的藏族老婆婆。龙门石窟竟是她永远抹不去的痛。
按当日行程安排,晚至然乌,闻然乌湖鱼味道鲜美。在餐馆突遭大雨滂沱加停电,滞留间攀谈上米堆冰川来的藏族小伙儿。
小伙子很健谈,我试探着于他说明来意,未想豪爽的他满口应承,即刻邀请至他家牧场做客。
大昭寺我弃自己车于不顾,毅然登上他看似破旧的面包车上了路。区区二十多公里路程,车子翻山越岭走了五六个小时。
中途车要涉水一条宽大的河流,再转换屁股颠成两半的拖拉机上,还要走很久泥泞的冰川小道。
驾车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关掉振耳发聩的车内音响。突然转过脸告诉我说,姑姑年轻时好像说去过你们那边什么石窟。
我兴奋地脱口而出:“是龙门石窟吧?”
“对对对,是是是”。他为自己想到这个事情口吻略带自豪,满脸得意的样子。并说记忆里姑姑每提到这个地方,总面向东方,满面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眼睛里会泛起泪光。
来自洛阳的我很诧异、很好奇、也很不解。
朝拜路上遥远神秘的西藏,白雪皑皑的冰川下,一位高寿的藏族老婆婆,在交通极其闭塞的年代何以会远到洛阳?还与龙门石窟好似有着什么不解之缘?
我突然转变主意,和小伙子商量去见见他的姑姑。他说姑姑一个人生活,去她家没有可以开车的路,需徒步山道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东方刚泛出鱼肚白,喝过酥油茶,吃完糍粑面。我气喘吁吁,翻过最后一座山梁,姑姑的家终于极目在望。
“姑姑——”。小伙子的藏语虽听不懂,但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呼喊。
山脚下藏式民居中走出一位蹒跚老人。上身着藏式棉衣,脸上黝黑的高原肤色密密麻麻布满皱纹,赤着脚。
姑侄俩一番呜哩哇啦交谈中,原本用疑惑眼神打量我这个陌生人的老婆婆,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惊讶,浑浊的瞳孔若逐云拨日大放异彩。
小伙儿翻译告知,老人名叫卓玛,年轻时能歌善舞,貌美如花。那年她被选去北京文艺汇演,这是她唯一一次远离冰川。从成都乘火车必经河南,回程特至洛阳参观了龙门石窟,当目睹那么多精美佛像面目全非时,她止不住泪流满面。
这辈子,这一幕,成为了她刻骨铭心的记忆。佛像群千姿百态,栩栩如生让她震撼,那众多残缺之遗憾更让她痛心不已。
心灵洗涤佛于藏人心目中的地位外人无法想象。虽藏汉传佛教有本质不同,但人之信仰皆一脉相承。当你在拉萨街头看见手垫木板,呼啦啦舍身扑地的信徒;当你目睹大昭寺那些不约而同,不分昼夜俯身倒地,倒地俯身,不辞劳苦的朝拜场景;当你注目那红绳系在大人腰间,左右两头拴着两个未成年孩子,每一个扑地动作,孩子皆趋同效随时,你就会理解佛在藏人心目的无限圣洁与高尚!
血液和骨子里的信仰会让你震惊感叹!
那些绳子牵扯的孩子也许有过老婆婆当年的身影,幼小心灵早已播下对佛的凝重。当她目睹龙门石窟佛像的缺憾时,复杂思绪冲击着她的心灵。
婆婆得知我来自龙门石窟的故乡,也许又勾起她几十年前触动心灵的一幕,眼睛里即刻泛起晶莹的泪花。
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安慰老人家,也许这是她发自内心对佛敬仰的流露。
谁也无法阻止岁月沧桑,世事风云对石窟的浸蚀及影响。但藏婆婆内心那道深痛残缺之烙印,却成了她此生都无法抹尽的泪点。
信仰在路上,信仰更铭刻在心上。
信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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