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谁都不想走到最后，剩下一截子黑路。是不是”刘亮程的文字在一个一个句子结束时或者在一个段落结束或者在一篇文章结束时这样的双关语、三关语、多关语比比皆是，他的文学语言也许在一个句号中结束了，但他要表达的文学意义却在你阅读的结束中刚刚开始。比如这句，他关联到了在实质性的双脚行动中你之前走过的路、你正在走着的路、你即将走向的路以及在形而上学中你的人生的最后可能走的路、可能剩下的路。就这十八个字两句话三小截停顿，足够你从书中抬起头望着远方某个空阔之处想半天的。刘亮程的文学气质是大从容的，他写得很沉得住气，试想你每天抬眼是一望无际的辽阔你的胸中心中眼界中又怎能不沾染上铬刻上大气和从容呢？天地浩荡天地苍茫除了风还是风除了烈日还是烈日除了望不尽的苍阔辽远还是苍阔辽远。时空浩荡啊时空浩荡，天高地阔啊天高地阔，人如蝼蚁啊人如蝼蚁，又怎能不升起我在世间又遗世独立又傲然于天地又谦卑安然又落笔于长空浩寂的胸中之气韵手下之意趣。
“别老闲着望天，看还有没有剩下的活儿，主动干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癖好，独立于周围的群种。我早年间不爱望天，但爱望路。一条能看到有尽头的路或者一条不能看到尽头的路，都能被我那样的看看得永无尽头，除非我真的上了路。其实那路刚开始是有人走过来的，我就立在正在生长着庄稼的地里看着人从远处走过来的人走近了然后又走远了，我还立着看啊看，直看到月亮升起来。也许早年间的这种孤独的凝望就预示着有一天我就真的去了远方再也不会回头。也许那样的看就是我看到了我未来的已经要走的路，就像作家在仰望苍天之时也许已早已拥有了异于周围族群的视角，异于常人的天赋异禀，成为一位真正以上帝的视角看尽世间万物并独傲于世界文学之林的写者。望天是一种悲悯，他不仅仅悲悯了自己悲悯了上苍同时他还悲悯了小小的一介尘埃与世间如蝼蚁般的万物。
也许视界开阔写作才会沉稳大气，也许居于遥远苍凉才会免于浮尘之扰，也许一望无垠看也看不见的边界才会让灵魂从空旷的虚处关注微小，也许因为位立于辽远才会得以在大地上无羁的奔腾。
高渺之地，深阔之地，博大之地开出的花，一定是不一样的一定是别于他地的。
2019，1，19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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