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好的钢琴老师李奶奶

   

世界上最好的钢琴老师李奶奶

 

      “雪满山中高士卧”，“山中高士晶莹雪”，不知道怎么，每读此类诗，脑子里就出现了我半生所遇的高士之一李瑞森老师，孩子的钢琴老师李奶奶。

      李奶奶90岁了，我今年必须去看她老人家，我一定要去看，我暗自发誓，可这个约会被我搞得不像话，从七八月就开始约，总未成行，因为我有两位朋友也想去看她，三个人时间凑不在一起，而亲爱的李奶奶，暑期的课居然排得密密麻麻！李奶奶呀李奶奶，您90岁了比我勤快数倍，让我越发汗颜！看望李奶奶被我拖到了这周三，12.26，我毅然决然独自出发。

      2011年因为我车祸，孩子被迫中断了和李奶奶学习5年的钢琴，但此后至今，我们家和李奶奶的缘分始终没有中断，一年中我们和孩子总要去看望她几次，这成了我家必须要做的功课，若不去这一年就不心安。我若因病不能去看她，那就让孩子去看望，总之一年之内不能空缺，一年中我数次给李奶奶打电话问好，电话那边传来李奶奶爽朗明亮的笑声，电话这边的我心安，幸福。

      她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因琴而结缘后，李奶奶变成我们全家最重要的老师，全家最重要的亲人！我难以用简单的语言表达这份浓烈感情，何以延续至今12年？！甚至是我的一生，孩子的一生！？

    我难以形容李奶奶的人格品德的巨大魅力！她的热爱音乐，她的乐于施教，她的仁和待人，她的一丝不苟，她的坚定执着，她的乐观开朗，她的善解童心……我记录一份李奶奶钢琴教学日记，写她教育我孩子的点点滴滴的珍贵片段，我足足写了8年，才壮起胆子送给她，这是由我记录，由时间累积完成的小礼物。她当时点着自己鼻子笑得古灵精怪地说：“我有你写的那么好吗？！”

      李奶奶把她的教学论文送给我一份，课题放在今天的市场上还是教育尖端，她早在50多年前实践了“听音乐画画”课程，给我极大的受益！李奶奶毕业于北平艺专，解放那年北平艺专成为中央音乐学院，她的很多同学留校任教，而她去做了幼儿音乐教育，成为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但在文革中她被残酷迫害，头戴四顶反动“大帽子”发配东北农村劳改13年。

      我的孩子成为李奶奶学生的12年里，李奶奶每年一定给孩子们举办小音乐会，那是孩子们一年中的最大喜悦，她提前设计并且准备，而且她设计的游戏每年不一样，但总有丰盛的奖品和小点心可以让孩子们回家继续开心，快乐大吃。孩子十岁那年，李老师的儿媳烤饼干做圣诞屋，太童话了，孩子喜欢极了，舍不得吃，摆放了很久，都硬了，最后泡奶茶吃了。我的孩子每年给音乐会手绘设计海报，直到13岁，每次都让李奶奶赞不绝口，张贴在音乐会的显眼处，孩子八岁那年，李奶奶特意设计让我孩子听小朋友弹奏音乐，她同时自由画画，演奏完毕画也完成，效果好极了！李奶奶的赞许也给孩子画画树立了极大的信心。在李奶奶的熏陶下，我的孩子已经是音乐的热爱者，她现在大学要考美术了，但是有时间还要坐在钢琴边有滋有味地弹奏，音乐进入了她的灵魂，亲爱的李奶奶教给她音乐的大美。

      年事已高后，李奶奶本来已不再招生，也不再举办音乐会了，但是仍旧在二年前，她88岁那年，借小区附近幼儿园场地举办了钢琴小沙龙，那是多么难忘又欢乐的音乐会！原来，学生中的子豪这一年音乐学院毕业，之前李奶奶和他有约，毕业的时候给他和小师弟师妹们举办音乐会。那次来的都是多年的老家长老学生以及新家长新学生，李奶奶神采奕奕，整整三个小时都是她老人家一个人主持！学生轮流上台演奏，举办游戏比赛……那天的幸福场景我们终身难忘！每个人都极度珍惜这旷世盛会！

      去年一年，春天我住院，秋天我去手术，孩子在北京去看望李奶奶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逛商场，李奶奶预估孩子回家后要告诉她，结果迟迟不来电话，她着急打我电话问询，没想到我在广州医院，她可是更着急了，幸好随后孩子回奶奶电话，说自己平安回家了，李奶奶心里一块大石头才落地！过后我非常自惭，李奶奶90岁的老人了，她依然是兢兢业业把孩子安危放在第一位考虑，把她老人家急坏了怎么办！都怪我管理孩子不严格，可是也更增加了我对李奶奶的敬意。孩子生病后李奶奶一直惦记着，去年孩子去看望李奶奶准备了一幅油画作品送给她，李奶奶珍重地摆放在桌子上，还包一层保鲜膜。她说我仔细观察了孩子，她很开朗自信健康，我很高兴。

        今年的12.26，我早上七点半出发，路上换2趟出租车，3趟长途地铁，三个小时，一步不敢多停，就差赛跑了！我一定要争取早点到，好在中午之前和李奶奶多说说话。我进一楼的门口傻眼了，只开半尺窄门，我按照提示在电子屏幕上输入，就是不灵，只好打电话问李老师怎么进来？

      李老师出电梯的时候，我大吃一惊！步出电梯的老人家，不再是轻盈脚步，不再是利落独行，她是扶着墙，歪斜着身体，慢慢走来的，依然是此前的美好微笑：“你不常来，你是客人，我得下来接你！”我惊讶又心疼，急得眼泪要迸出来：“李老师，您生病了吗？！您不舒服还来接我，我太过意不去了呀！”李奶奶依然是微笑着：“没事，我是筋扭了，又坐骨神经疼犯了。”她告诉我，头几天就扭过一次筋，针灸好了。这次给学生开门，稍微快几步突然又扭了筋不能动了，她是爬在地上给学生打开门的……天呐，我听了是何等吃惊！！急得追问后来，她倒继续慢慢说她去医院继续针灸了，她还调皮地笑：“我呀还就服针灸！”

      她说如果正常人三个月好，她好得100天，因为她都90了！说90的时候，她故意强调，可又分明不甘心变成被照顾的老人。

      我稍微放心点，和李奶奶说我母亲的骨折也是因为快走两步，李奶奶点头说我知道，我以后不敢快了，你看我门上贴着纸条呢，让孩子们上课自己推门进来。

世界上最好的钢琴老师李奶奶

      我打开孩子给李奶奶做的长发手工娃娃，写的卡片，还有错字小道歉信。李奶奶笑眯眯的，那么慈爱地点头欣赏，读到卡片上写到“羊羊”，画的羊羊的脸，她大笑起来：“这个孩子就是爱狗，多会儿也忘不了羊羊！”她把娃娃挂在胸前，微微歪着头，做特别美好的微笑表情给我，我赶紧录下来，拍下来。李奶奶拿出孩子送给奶奶读的爸爸的长篇小说《空中城》，她非常珍惜地慢慢地仔细翻看说：“这么厚，这么好，真是了不起的殊涵爸爸！我会放下慢慢地读。”我拿出俩盒沙棘能量油，她收下了。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很多很多事……李奶奶耐心地倾听，她的反应依然敏捷，她的记忆力依然那么好，说到孩子独自来她家，回去路上逛商场，她急得打电话到广州……我好像完全忘记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哎！还是要大大崇拜李老师，她无论做什么都那么优秀，直到九十岁，她依然每周教12名学生，不曾退休隐居，她保持着年轻人的头脑敏锐……虽然她有过退休这个想法多次，耐不住附近孩子们找上门来强烈要求学，她笑说最近的学生就在本单元三层住。

      已经中午了我告辞回家。李奶奶柱杖送我到门口，还把给孩子的礼物一包好吃的装在我书包里。我如此依依不舍地和李奶奶告别，祝福她早日恢复健康！

      门关上的时候，想起上次来，李奶奶依依不舍送到大门外，车要走了，忽然快走几步追上要开的车，很动感情地趴在车窗上嘱咐殊涵说：“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咱们下次再见啊！”

      眼泪不听话地模糊了我的眼眶，我来看望了世界上最好的钢琴奶奶，我和孩子是多么、多么地爱她啊！李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您给孩子心里种植的美的种子，现在已经发芽成长，一定会长成一棵浓荫大树！您这一辈子，就像绘本《花婆婆》里到处播撒花种子要把世界变成美丽花园的花婆婆，用音乐的美播撒爱与希望，所行之处皆是美的花园，生命不息，播种不止。

      2018.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