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农村生活那十年,童年的故事就像新疆的羊肉串儿,在我的记忆里散发着别样的味道。其中让我无法忘怀的,是无处不在的革命样板戏。
百度显示,所谓的革命样板戏,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一个特殊的词语。是江青等人把当时一批文艺作品视为开无产阶级文艺新纪元的代表所赐的封号。
被列入革命样板戏的共有八个:《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海港》、《奇袭白虎团》,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和《白毛女》。
进一步搜索我发现,这里提到的“样板”,原指工业生产时期用的模具。早在1958年大跃进时期,随着“赶比超”劳动竞赛的开展,到处“树立样板”,用“样板”表示“榜样”、“模范”的做法得以流行。
1970年前后,样板戏从城市到农村,几乎每个单位都有剧团,广大革命群众都是样板戏的演员。尤其是在农村,几乎每个大队都有剧团,农民们白天下地劳动,晚上便在某个生产队圈起一块场地,挂起硕大的汽灯,当雪亮的汽灯穿透黑暗的夜空,锣鼓便响亮地敲了起来。
那时候我看的最多的是《红灯记》,大队的文艺骨干最拿手的也是《红灯记》,李奶奶、李玉和和李铁梅的台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能张口唱上一段。

记得那天演《红灯记》,扮演李铁梅的是我同学的三姐。在我们八九岁孩子的眼里,化了妆的“李铁梅”美似天仙,以致爆发了一场震惊全县的械斗。
械斗的导火索当然是扮演李铁梅的三姐。几个大队的光棍男都想把她搞到手,都想在演出结束后约她去看天上的牛郎和织女,怎奈美女只有一个,光棍却是一大堆,自然是谁也不让谁,械斗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械斗期间,外号叫“丁小鬼”的大队书记让民兵营长带着三八步枪赶来,这才将参与械斗的人“镇压”下去。
孩子们觉得样板戏挺好玩,但对里面的台词不太明白。不上学的时候,我们组织一帮“文艺少年”,在田野里排练起样板戏,有时是《红灯记》,有时是《沙家浜》,有时是《奇袭白虎团》。有时还演《李双双》。
排练过程中经常会有小摩擦,出现这样的情况,担任“总导演”的我根本没有能力解决,只能不欢而散。
记得那次排练《红灯记》,我扮演李玉和,荷花扮演李奶奶,茶花扮演李铁梅。当李奶奶对李铁梅说:“孩子,我们原本不是一家人,我不姓李,不是你的亲奶奶;你爹也不叫李玉和,更不是你亲爹;铁梅你也不姓李,也不叫李铁梅”时,扮演李铁梅的演员茶花突然问:“你不姓李,我爹不姓李,我也不姓李,那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姓什么?又为什么会姓李?”扮演李奶奶瞬间被问懵逼,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在旁边用另一段台词提示她:“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没想到茶花突然哭了起来:“我家三代都是贫农,哪有表叔?不像你们,到处都有表叔……”,说完就撂了挑子,这次演出只好宣布失败。
没过多久,我们又和好如初,再次凑到一起演《沙家浜》。这回我们“勾引”了好几个演员,有扮演阿庆嫂的,有扮演刁德一的,有扮演胡传魁的,我嫌里面演员形象太丑,就没有安排自己,只是负责“总指挥”。
我挑选的男演员都很有特色,扮演刁德一的叫曹三胖子,10岁身高1米,体重110斤,头颅直接墩在肩膀上,根本找不到脖子;扮演胡传魁的叫“胡二癞子”,小眼,小嘴、小鼻子,10岁身高150,体重55斤,和面条形状基本保持一致。阿庆嫂依然由荷花扮演。有这么一段台词:
阿庆嫂:(白)参谋长,烟不好,请抽一支,胡司令,抽一支。
刁德一:(唱)这个女人那不寻常。
阿庆嫂:(唱)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胡传魁:(唱)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三个演员都不熟悉台词,而且道具准备得也不太充分。找不到香烟,只好用辣椒代替。没想到“笑”果特别显著。改后的台词成了这样:
阿庆嫂:(白)参谋长,辣椒不好,请来一只,胡司令,请来一只。
刁德一:(唱)你没香烟就罢了,干嘛拿辣椒来骗我?看来你这个女人不简单。
阿庆嫂:(唱)刁德一耍啥鬼心肠?莫不是喝了迷魂汤?
胡传魁:(唱)这小刁,没有面子和你讲,吃了辣椒好下场。
这台词一改,立刻引得小观众们哈哈大笑,就连高粱都笑红了脸,大豆都笑弯了腰。
还有一次演《李双双》,李双双两口子闹别扭,妇女主任就劝解说:“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吵架不记仇,白天同吃一锅饭,晚上同枕一枕头。”
扮演女工主任的荷花就把台词改成了这样:
“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吵架哪能不记仇?白天各吃各的饭,晚上各找各枕头。”
如今,那些唱样板戏的演员有几个已经不在人间,活着的也很少聚集到一起,有时偶尔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仅仅一笑了之。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记得这些往事,反正这些故事总会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无时不留恋童年的那份快乐。

(未经作者许可,谢绝转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