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外婆

我正急匆匆的坐在回校的公交车上。广播里正播放Jay的《外婆》。熟悉的旋律熟悉的称谓，让我的思绪一下子穿过千里云层，落地山东。

山东人称呼外婆为“姥娘”。

因自小在外婆身边长大，感情极深。所以每年寒暑假，我都利用这一年仅有的漫长假期归家陪伴外公外婆。很多朋友问：“一年三个月假期，不外出旅游，可惜了！”我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外婆不识字，所以在自称“文化人”的外公面前总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其实，外婆不是没有气性，而是把这股子“气性”撒在了漫天的活计中。外婆把自己的苦闷压抑以及青壮年华全投在了家里的十亩田地中。酷暑之下，外婆弯着腰垂着头埋在了齐腰高的玉米地里。秋收农忙，家里偌大的院子里就堆满了两层楼高的玉米垛。我问：“这么多，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外婆不慌不忙，“幸福的日子，怎么能到头哩？！这妞不会说话！”墙上一盏小灯，墙根一抹小影，外婆坐着矮凳半躬着身利落的抓起一根玉米，麻利的剥皮，揪穗，饱满的玉米就呈现在眼前。然后外婆捏住玉米腚儿，用力向下一掰，玉米与皮衣华丽脱离。然后把玉米码在脚边，又开始了下一场的 “战斗！”而我就成了外婆的搬运小工，挎着篮，把剥好的玉米从这边搬到那边。

日子就这样在来往的搬运中溜走了。

外婆是干活的好手。特别是编扎玉米。新采摘下来的玉米太潮湿，留种不利，保存较难。外婆查验并想了很久，才决定把玉米挂在墙上晾晒。一来可以保证每一粒玉米朝夕都能充分接受到阳光，二来不占任何空间地方。外婆的智慧哦，都来自生活，也都赋予了生活。外婆把留种的玉米拣出，这些个头大的玉米就受到了特殊的优待——留下三四页的玉米皮，然后拿起另一束玉米皮，编扎在一起。渐渐的，玉米皮像麻花辫一样编在了一起，玉米一根根的像是点缀在麻花辫上的玉石一般。外婆总是30根玉米为一扎，扎扎辫的整齐紧致，然后挂在墙上晒干，留种。每天一进大门，钻入眼帘的便是黄灿灿的玉米挂在白墙上，犹如一条蜿蜒的山脉盘在我家屋檐下。因此我家的院子一度成为A级旅游景点—四方乡邻来找我外婆求教。当我看到那根绿色的“麻花辫”渐变成黄色，黄色玉米渐变成白色时，我的寒假就到了！

日子就这样在“变色”里度过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

外婆

一晃，我大学毕业了。一晃，我工作了。外婆也在这一次次的“晃眼”里走出了壮年，迈入了老年。

今年，暑假。我因有事耽搁，并未像从前那样，一放假就回山东。外婆久等数日，终是忍不住给我打了电话：“妞，怎么还不回来呢？没事不要在外瞎晃。你外公天天念你呢！”

“别听你姥娘瞎说！她眼巴巴的整天念叨！”电话那头，外公嗔怪。

订票，归家，陪伴！

暑假的日子很舒坦，在两位老人面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得如此坦然。外婆外公每天忙碌得也起劲儿。一碗绿豆粥，几样自制小咸菜，都是出自外婆的那双干枯且皱巴巴的手。饭桌上，外婆一个劲儿的问“明早，吃手擀面？还是喝海鲜粥？”

外婆煲粥是好手。记忆里，外婆总是4点起床，张罗一大家子的伙食。无论春秋寒暑。外婆用灶台大锅，添一把干树枝，小火，一锅粥自顾自的慢慢熬着。而外婆在锅台另一边切菜，紧张且有序的忙碌着。“整个厨房是你姥娘的主战场！”外公不得不佩服。无论在寒气逼人的冬季，还是在清凉微醺的夏日。一觉睡醒，喝一碗粘粘黏黏的白粥，就几口外婆自制的萝卜咸菜或是凉拌海带丝或是清炒丝瓜，那滋味儿岂是各地美食能比得？

沉思良久，我眨着眼睛：“姥娘，要么，明早咱吃方便面？”外公瞪了我一眼：“多不健康！”是啊，多不健康啊。可我就是很想念外婆锅里熬着粥，上层架子上蒸着一碗方便面的童年日子。蒸出来的方便面没有一丝汤汁，但面身很劲道，虽吃起来干巴巴的，可拌上外婆炒的土豆丝，外婆腌的酸黄瓜，再淋上几滴芝麻油，嗯—那味道.....可那时候谁知道这是时下流行的“干拌面”呢！

我们仨儿在院子里吃完晚饭，最终商量决定明早吃小米粥。再从瓜架上现摘两根细嫩的黄瓜，切手指般大小，在饭前10分钟撒上细盐，芝麻，葱花，香菜，淋上香油。一碗清爽的咸菜就上桌了。“当顿做当顿吃，味道才鲜美。”外婆总这么说。

晚饭后收拾妥当，将饭桌搬到南屋（久无居住，家人将这间房当作了杂物房，里面应有尽有，我小时候的玩具，儿童车椅都在呢）。零星掉落在地的食物碎屑马上就有几只苍蝇停滞偷食着。我外公边打扫边笑话“你看看你啊，一点大人样子没有，吃个饭还掉食。明天啊，让你姥娘去买只鸡，养着专门吃你的饭渣。你省事，我更省事。”

“行咧，我一辈子不稀罕狗啊猫啊，养鸡倒是行，院子够大，养两只可以的。大冬天你们一家子回来，还能宰杀了熬成汤。”外婆手舞足蹈。

外婆哦，心里惦记的总是我们。

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可我倒觉得，有外婆的孩子是宝中宝。

我家的院子

起风了。夏季的风带着暑热吹动了满院子绿叶，吹出了绿叶掩映下的瓜果。可吹在身上就是舒服。因为院子里有外婆和外公亲手栽种的瓜果棚遮阳咧！

有外婆在家等候，谁还舍得外出旅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