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我与大哥不相见已有一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面条。那年秋天，父亲车祸去世，大哥在工地不慎从脚手架掉落，从此便落下单脚残废的病根，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学校赶回来，大哥单脚裹着石膏，拄着拐杖，看着满院狼藉，又想起父亲，不进簌簌的流下眼泪，大哥说，“事已至此，不必如此，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大哥还了父亲拖欠的工钱，又借了大伯的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惨淡，一半是为了丧事，一半是为了大哥的腿，伤了脚踝，丧事完毕，大哥在家养伤，我有心去打工补贴家用，但是大哥不让，说我上学是父亲毕生的心愿，我点头，“我会努力的。”大哥说钱我不必担心他会想办法！

后来大哥的伤好了，却落下了坡脚的毛病，所以至今，我孩子都两岁了，大哥还是单身，没人看得上。想着大哥，心中竟不免有些伤感，这些年大哥为我的复出真的不少，我上大学那会，他执意要送我，我也便没有拦着，到市里的时候，有朋友约游，就逗留了一天，第二天，便买了车票，上了火车，在车上他执意要坐在我的旁边，所以就和别人换了座位，不一会我便睡去，大哥一夜没睡。车到站时他叫我，我们下车，刚出站他接到电话，好像是饭店出了些意外，他有些着急，我说，“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他说，“没事。”我们提着行李来到大学门前，有学长帮忙提行李，他也得以轻松一会儿。

分配宿舍时，电话又响，貌似那边挺急的，我说，“哥，这里我自己能搞定。”他就委托旁边的学长，让他帮忙照顾我，他踌躇了一会。其实那年我已二十岁了，这种事情自己还是能处理。我刚想说话，大哥终于决定等我这边安排好了再走，我两三回劝他，他只说，“不要紧，那边能处理。”

领了钥匙，我们提着行李寻找着宿舍楼，不一会到了楼下。宿管大妈说不是学生不能上去，铺床之类的学生自己都可以做，但是大哥却不情愿，一直和宿管大妈商量着，我那时可是聪明的过分，总觉得大哥说话不够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不一会，他似乎说动了大妈，提着行李上了楼，四楼，他走路一瘸一拐的，颇为搞笑，到了宿舍，就我自己一个，其他人还没有到，大哥给我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我爬上去，将他给我买的紫毛褥子铺好，将床单铺好，大哥在下面收拾着柜子。

临了，他叮嘱我要按时吃饭，夜里不要着凉了，自己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这才拍拍自己身上粘的白毛。我心里暗笑他的迂，像个老妈子一样。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吗？唉，我现在想想，那是真的是太聪明了！

我说，“哥，你走吧，回去忙吧！”他望楼下看了看，说，“先吃了饭吧。”我看着校园外那有几家小饭馆在等着顾客，走到楼下，十分钟后出了校园向着那几个小饭馆走去，走到那饭馆要过一条马路。大哥走路一瘸一拐，就像电视唐老鸭一样，慢极了。一条马路他左看右看终于拉着我走了过去，突然一辆车开过来，明明还有很远，但是他却拉着我停下来，等车过去了，才走，一条马路停了两回。终是到了饭馆，大哥径直的走到了一家面馆，本来我要去点餐，大哥不肯，只好他去，我看着他走到收银员那里，说着什么，不一会一个老板娘一样的人走了出来，又给老板娘解释半天，我不懂大哥要干什么，买个饭有这么难吗？不一会儿，他进了后厨，看着他戴起了白高帽，穿着白色大马褂，伸出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认真的洗了洗手，取出一个小铁盆，抓了几把面在里面。加点水揉搓着，不一会成了团状，问了旁边的厨师擀面杖在哪？

我看着，眼泪很快流了出来，赶紧拭干眼泪，怕被他看到，我默默的回到刚才那个位置，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小时候，想起那时候的吃的面条。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将我和大哥养育成人，我们却来不及孝敬，就去了。这些年来大哥对我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而我却聪明的过分！正想着，大哥端着一碗面，出来了，我赶紧起身去接，服务员又端出一碗，大哥连忙说谢谢。大哥说，“赶紧吃吧！吃完我就回去了。”我说，“好。”我低头吃着面，眼泪竟不知觉得流了下来。但是我不敢擦，怕被大哥看到。

小时候，父亲就是靠着一碗一碗的面条将大哥和我养大，这一碗面条是这一辈子扯不断地情。吃完，大哥起身将碗筷收拾一下，端到后厨，取下头顶上的帽子，脱下厨师的衣服，走了出来，边走边拍身上的面粉，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了一会说，“回去吧！宿舍没人。我就回去了。”我说要去送他，他不愿，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再找不着了，我便回学校了，走着走着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大哥和我都是各奔东西，家里光景一日比一日好了，他也在忙着相亲，而我早已成家几年，他说，他等我成家了就结婚，所以我大学毕业就结婚了，而他，却迟迟不结，原因我当然知道，一只坡脚，成了他的障碍！但是他的那间饭馆却蒸蒸日上，我来到上海后，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身体好的很，就是天阴下雨脚跟很疼，有时候不能着地，其他的到没有什么。”其他的都是些让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庭，让我不要记挂他，他现在谈了一个女朋友，来年春上就结婚，希望我这个弟弟到时候能回来，我说，一定！

挂了电话，晶莹的泪光中，又想起那碗香香的面条，还有他那唐老鸭般的背影。大哥，您的大婚，我一定会回去。

注：本文模仿了朱自清的文章《背影》但是写不出他的味道，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