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球往事 后传
第五节 如果可以长生我希望是一万年 之十一
※※※
我们都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都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局。
空灵主宰了一切。春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
如果可以长生，我希望是一万年。
听，有蟋蟀声。
※※※
余热焰。三十六天前。
从起飞就直奔黑暗那一刻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就像进了时空隧道。
不管我怎样拼命呼喊，已经叫破喉咙，都没人应答。
从小我就不认命，现在的我同样不能认命。我只认准一个道理：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脑海以帧数跳移频率不断提示，若不能在下五帧到来之前解开安全带，安全带必在五帧零点方位得到足够冲力累积发生质变，以碾压性优势碾过我天生曲线阻拦并在毫秒时间内直取我的脖颈。无法想像，我是怎样以常人拼了老命都达不到的超常发挥速度，迅速解除了在旋翼攻击机急速下行惯性助力下瞬间纵向滑移且已扣紧我文胸纤维衬垫的安全带套扣，并在即将失重的毫厘之间抓住了副驾驶攻击手李多祚座位扶手，再以李多祚座位扶手为双手着力点，一鼓作气收腹做引身向上运动（其实是向下）把屁股挪到并列设计的驾驶机长黑齿常之座位扶手边上勉强蹬住。我不敢随便松手放弃哪怕仅是暂时的稳定姿态，便用脚尖踢点黑齿常之机长右手紧握下的操纵杆，但无论怎么踢都踢不动，看来已经被失去知觉的黑齿常之机长扣得死死的了。我只好用最快的速度默念完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仅以单手单胛单臀支撑，冒险缩身用左手推杆，因不方便用力，操纵杆纹丝不动。脑海推算折腾了这许久，坠地应该已进入倒计时，一咬牙干脆换右手来推。这一换手太匆忙，右手碰到并抓紧了操纵杆，这一步肯定没错，错的是，我忘了自己是在下坠中，后背一松劲，原本勉强蹬了半边屁股的地方再也蹬不住了，整个人就在急速下行惯性作用下因失重而失衡，相当于以全部体重抵消惯性冲力作用在了操纵杆上！最后一秒将近，人定胜天四字在脑海中迅速扫灭。我闭上了眼，我想我已经尽力了，努力说服自己应该为此感到光荣。
气血上涌得很快，意识渐渐模糊。
……
小时候，我很崇拜英雄，甚至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英雄，并以英雄形象从人间谢幕。为此，臆想过多种英勇的永垂不朽方式。没想到，真的永垂不朽了，居然如此苍白。
我从明显有火烧过痕迹乌烟瘴气乌漆嘛黑乱糟糟一团废墟般坠机现场走出来，走得如此轻飘。除了坠机现场，其他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当前场景如此纯白，像极了影视剧中灵魂出窍题材的情节，我想我已经死了。
没有发现同伴，更没有发现自己。我们摔得如此干脆和彻底，连个渣没剩。可我仅仅只是走出了坠机现场，并不想马上离开。我想在离开之前，再行一次注目礼。
队友可能早就升天走了，为什么偏偏我会如此留恋世间？
等了许久，仍没等到来接我的天使或黑白无常。刚开始等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冷，现在是越等越觉得冷，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冷，是冷到刺骨的冷。
没道理啊，坊间传闻不是说已经出窍的灵魂不怕冷么？
完全搞不清陀状况。
不管了，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再说。
真是想什么就会有什么，才咬牙切齿坚持走了一公里不到路程，居然看到了金字塔。
金字塔没有门，直接走进去就行。
果然，进了金字塔就没那么冷了。应该考虑再往里边走走看看，也许会更舒服点。死都已经死了，没什么好想的了，只讲究个舒服总可以吧。
灵魂真的与凡人不同，没有路标也能找到正确的路。这个金字塔好奇怪，在外面看着不大，进来却越走越宽畅，也越暖和。
居然还有下行阶梯和无障碍坡道，有意思！
信步走在全白色调却充满温暖气息的地下一层，与金字塔外面的冰冷刺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不仅不觉得冷了，反而觉得太暖和了点，连手心都出汗了。如果这个金字塔里面就是传闻中指引人上天堂的奈何桥，那这个奈何桥实在是太舒服了，以后天天来都行。对了，那边有个像挂衣架样子的东西，应该能挂我的外衣。嗯，连挂衣架都有，说明想什么就会有什么这句老话确实是真的。那么我应该更贪心点，开动脑筋想想其他更实用点的东西，比如，能让我好好躺一会儿的床？
居然还真的是床，还是白色席梦思四件套！真是福气啊，死了死了还享受到了！
现在想起来，军队的条件真是差了很多。
咔！
一想到军队，枪就出现了。一起出来的，还有全套武装带。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啊？难不成，人都死了，还要拿武器上战场？
看来我天生就是当军人的命，还是贱命一条，看到武装带自觉就穿上了。好吧，那个上帝还是阎王大人，有什么要求痛快点说吧！办完您的差事后，请允许我好好睡一觉。
请跟我来。
一个高挑的透明材质机器人缓缓作了个请的手势，从声音和身材判断为女性礼仪机器人。得了，看在你这么有礼貌的份上，我就豁出去跟你走了。
既然礼仪机器人都有了，那么有电梯也就不算个事了。
当然，更不算个事的，是还有人。
他背对着我看墙上的屏幕，很像军事基地里的那种。搞笑了，反正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嘛，还搞得和人间一模一样，有意思么？我得看看你长得帅不帅，像阎老西还是像龙太子。
哎哟！这位大人还戴墨镜哦！还穿制服哦！还跟星球联合舰队上校制服一模一样哦！这么看来您应该不是圣使就是判官喽！这么有军迷范的圣使或判官，还是头回见到哦，我好喜欢！我想请您在我衣袖上签个名，这样我就算死了也甘心了……
余热焰博士，您的低级玩笑应该开够了吧？我看在您是女士，而且还在战场表现得如此机智英勇的份上，我已经容忍很久了！
……
看过了他递过来的名片，原来他是青山刚昌上校。
这里是舰队国际直属位于南极洲金字塔底的白秘密基地，凡能活着进入白秘密基地的人，自然成为白秘密基地的成员。现在这个秘密基地的成员，仅你我二人而已。
……
我居然到了南极洲！
您还有什么问题？
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我是在作梦么？
……
※※※
冷冬年。三十六天前。
不再复述同样情节，我的遭遇与余热焰博士一样。不同的是，接待我的人是个酒鬼，他自称是李白。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长太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艰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青云衣兮白霓裳 举长矢兮射天狼
吾不能举世皆浊我独清 众人皆醉我独醒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 南指月与列星
变心以从俗兮 故将愁苦而终穷
我承认，摇头晃脑的酒鬼对酒狂歌抑扬顿挫很到位，节奏感强，从理论上讲，属上佳表现，可争取打动个别清纯少女。但我的语文功底也不差，我无法忍受有人脸皮如此之厚，不仅自号李白，还把屈原的名句凑到一块，就当作诗仙的诗来吟。
这是许诺
也是庸人自扰
歌舞升平里作茧自缚
牢牢缠住 不得解脱
幸福纠缠不清 如是婉转
情义在深厚里 绵绵不绝
来 张嘴很轻松的
我喂你
爱恋萌芽 不轻不重
只有动听 念念至今
从前你有个名号叫李白
现在你叫你不清白
这是一个自号银狐帝国的大坏蛋写的诗，我有幸背得下来，刚好拿来讽刺酒鬼。
高！实在是高！你写的？
酒鬼浑然不觉其中乖巧，还拍着扁圆酒瓶击节称赞。
承蒙夸奖！不过，我不喜欢夺人美名，我有必要承认，刚才我背诵的是一个大坏蛋的百古名句——差不多两百年前的。
我看你脸皮还要厚多久。
你在考我了，嘿嘿嘿嘿……一百七十年前的今天，银狐帝国从时联合国大楼对面一幢小楼第四十层消防通道的一个废弃通风窗口伸出他临时组装的一把FX20自有品牌突击步枪，按照其同谋水木炎的数秒指令，一枪击杀了为泡妞而故意甩开其贴身护卫史强少校的时联合国秘密指定的第四位面壁者罗辑博士并在史强少校追上来之前成功托灵入体，已被击中要害的罗辑博士随即被闻声出来查看的联合国警卫发现，紧急送医急救，经抢救脱险；而小楼这边，已失去灵魂的杀手幽灵般逃过史强少校的追杀，反而在后面的警匪大片般汽车追逐游戏中撞翻了史强少校临时征用的民用奔驰，差点就崩了撞车失败的史强少校；关键时刻，时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斯黛琳女士及时赶到，驾车撞瘪杀手，史强少校幸运存活。但是，妖怪般取代了罗辑博士面壁者身份的银狐帝国直到今天，仍未被怀疑。
……
不相信啊？我放监控视频回放给你看。
果然是大片即视感，除了托灵入体一段有点模糊，此类荒唐情节容易让人产生合理怀疑。
海马效应不错！但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既已知道罗辑博士是个冒牌货，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揭穿他？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背出银狐帝国仅存有手稿但从未公开发表过的诗？很明显，这不科学。
真的从未发表过？
真的。
不对吧？今年三月我明明还在MOUS简书官方网站看到有人转贴了这首差不多两百年前的诗并发表了对这首诗的评论……哦，你是说，一百七十年前的他有可能托灵入体过我？真好笑！
是有这种可能，所以我要问你这个问题。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你曾经偏离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平行空间，与银狐帝国公开发表过这首诗的另一个平行空间有所交集，从而产生了曾经看过这首诗的感性记忆。
酒鬼出示了证据——今年三月MOUS简书官方网站并无此诗。
等等，我被你搞凌乱了……我有必要整理一下思维……有没有可能因违反站规而被网站单方面删除？
你好歹也算是IT业界权威人士了吧，你觉得我会把MOUS以外的非后台数据当证据？
彻底凌乱了。我必须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确实，不仅我记忆里银狐帝国这首言情破诗《缠绵》在MOUS数据库里不存在，我记忆里与之同期的著名小说家水木炎的玄幻武侠言情小说《夺天计》在MOUS数据库里同样不存在。难道我真的在另一个平行空间与银狐帝国及同期的著名小说家水木炎均有所交集？
好了，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不是不想揭穿他，而是没有必须马上揭穿他的紧迫现实需要啊。
酒鬼背转身去，被他明显酒精中毒导致旁人看来是颤危危的身躯遮挡已久的个人铭牌终于露出其庐山真面目——契诃夫安东将军，莫斯科地方政府常驻舰队国际军事委员会委员兼黄秘密基地司令，有着一张与君歌一曲高堂明镜悲白发的中亚特色黄白混血瘦削面孔。
※※※
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得有人仰望天空……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
黑暗森林，我在这里……
面壁者银狐帝国，我是你的破壁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