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手脚并用,乃当真是爬山而归,最重要的是背上还扛着师傅一时兴起说丢就“丢”的沉得要命的扶风剑,水梦笙现在一面饿得七荤八素的晕乎乎的往上爬,一面还不忘在心里抱怨着慕容望,师傅就她一个弟子,七年来却未曾有过半点疼惜之意,自她刚刚识字起,隔日便劈头盖脸扔给她一大堆各式书籍,逼她读背。有时候刚上桌子喜气洋洋地准备开饭,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四下却都能突然迸出暗器机关,饭没得吃了自不必说,小命保齐整已是万幸,总而归之,师傅性情之恶劣,行事之离奇,着实令人发指啊。
正怨妇一般地胡思乱想着,忽觉耳边似隐隐约约传来些窸窸窣窣穿花拂叶的声响,可眼见着就要到山顶,水梦笙这会儿实在无心思再停下来仔细分辨,只是单手紧了紧背上的剑,准备一跃而上,想着赶紧回去跟师傅复命,早点儿交了了这手头儿上的鬼差事,却不想这须臾间的一犹豫竟让自己分了神,脚下一个趔趄,蹬空了,身体一下子失了支撑,直直的就往下栽,水梦笙素日里虽谋如泉涌,此番光景却也无处施展。
“梦笙小心!”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强有力的挽住自己的臂,下坠的势头霍然止住,二人吊在半空之中,随即那人拉着她一个翻身,攀着身侧的崖壁顺势而上。
来者名曰上官策,自诩水梦笙的师兄,二人其实同门不同师,说来也怪,慕容家世代据守在这极北之地的冥莲山脉一带,擅医术五行术以及各种奇门异术,且只与在位皇室交涉,一旦此氏族覆灭,便半点儿瓜葛都不剩,天下大势之分和,慕容家族不受分毫沾染。
另外,三大长老收徒弟也各有其规,慕容望多年来潜心闭关修行,从不收徒,但水梦笙则是个例外。慕容钟所收弟子无论其原籍属何,修行期间一律归为上官氏。慕容冲的弟子则是由其亲自下山挑选,有资质之人才可入围。
“你没伤到哪里吧?”,与平常无二的关怀语气,上官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为她查伤,却被水梦笙缩手躲掉了,“我没事,不劳师兄关心。”
“梦笙......”,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沉默了许久却不知从何开口。
“你师叔已经等你多时了,你还是快些去吧,别再耽误时辰。”水梦笙似乎也不想听他再说什么。
上官策看着水梦笙几日间突然变得如此生分客气,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下去,良久道,“好,那你......照顾好自己。”
她知道他是来找她师父慕容望辞行的,所以一大早她才会被她师父撵下山,他怕他们撞见,其实,她也怕。
可藏来躲去,到底还是撞见了。
这几日,她一直都恨着那晚异常明润清澈的月色,竟然将她神情一向从容温醇的师兄,照得那样不安,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拉着她在他们最喜欢待的后山,坐了整整一夜。
黎明入山的时辰,他终于开口:“梦笙,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我是新朝的皇子,奉父皇之命在慕容家学习历练,而一旦历练期满,我必要无条件回归......”
话说了一半水梦笙便已了然,回归,是的,他是要回去,然后,和别的女人,成亲。
消息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在冥莲山传开了——上官策不日将离开这里,前往帝都与水家郡主水筱月完婚,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
直到她亲耳听到他说。
她看着他颓然离开地背影,一时间心绪纷乱,她拼劲克制,却敌不过心底一层层漫上来的回忆。
初见那一日,风雪交加,她被蒙面人逼至雪窟,他以性命拼死相护,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谦谦少年的和煦微笑,却在安然醒来时只记得那雪与血的交错中伸向她的那双温暖如春的手。
那一年,她七岁。
后来,冥莲山她又见他。
“梦笙,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的手看啊?”
“因为我只记得它们了啊”
......
“师兄,我不要只当你的师妹。”
“好好好,反正总有一天,你也要学会独立。”
“独立?我要一直跟着你,为什么要独立?”
“因为......”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师兄,因为什么?为什么话只说一半啊?”
呵.....早该发现了啊,却一厢情愿的贪恋着被那少年环绕的温暖中,久久的,不肯觉醒。
“梦笙,皇氏子孙,自五识初觉,便已立下重誓,刀山火海,不负皇命。”
“那你呢?”
你自己的......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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