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欣看婆婆哭,安慰了一会儿,等老太太情绪稳定了点,就出去了。她来到河边,站在河沿上,看到自己倒映在水里,吓了一跳。那是自己吗?瘦骨嶙峋,头发蓬乱,脸色蜡黄,颧骨高耸,没有一点能与她这个本应半老徐娘所应有的韵味相契合。星星点点的白发没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豪横地冒出来,让她本就干瘪的容颜雪上加霜。人说她五十多岁绝对是不是看走了眼,而是她的样子给人的真实印象。
能不老吗?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主心骨,虽然他们在的时候,她也没少出力,但她的心总有一层保障。现在的她,凡事她只能跟婆婆商量,不然,她真就拿不定主意。除了坚持两个孩子读书之外。如果婆婆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她用手拢了拢头发,擦干了眼泪,重又回到诊所。婆婆徐惠英正向门外张望着,那疲惫的眼角挂着的泪痕静静地立在她灰暗的鼻梁的两侧闪着晶莹焦躁的亮光。见到孟凡欣进来,赶紧用袖子擦了一下,笑道:“乖乖,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
孟凡欣从背后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婆婆说:“俺娘,等水挂完,还得老一会儿呢,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挂完水回家再弄饭吃。”就在刚才她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婆婆说“饿”,想着中午她就没吃饭,能不饿吗?于是,她加紧了脚步到不远处的一家小超市,买了两个面包和一袋火腿肠两瓶牛奶先给婆婆垫垫肚子。她中午在街上吃了点,还熬得住。
徐惠英拉紧孟凡欣的手说:“乖乖,我刚才是饿了,但这会挂了水,一点都不饿了。”说完,她用一只手把孟凡欣递给她的塑料袋子又递过去,说:“给,恁年轻人好饿,你先吃点吧。累了一天了,没捞到歇歇,又带我来看病,嘛吃点哈。”孟凡欣本不想吃,但她想着自己不吃婆婆肯定不会独自吃。就撕开了面包袋子,掰一块面包塞到婆婆嘴里,再掰一小块放到自己嘴里,婆婆慢慢就吃起来。
孟凡欣抬头看了看挂在架子上的水,问医生:“这瓶挂完还有水吗?”
徐惠英不等医生回答就说:“唉,我也不知道呢,脑子里整天湖里湖嘟,谁知道开了多少水汗。”
“还有一瓶。”帅哥医生也在一边回答着孟凡欣。
孟凡欣说:“哦,知道了。”
说着拿出卫生纸给婆婆擦去眼角的眼屎,叮嘱她说:“以后不许哭哈,你哭不活他们,还哭坏了自己身体,不值当的。咱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活着。你想想,他们在天上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会和咱一样难过?”
“嗯,是的。”徐惠英哽咽着回答。
“看看,刚才怎么说的来?”孟凡欣给她擦眼,又说:“还想看你大孙子、大孙女子不?你还想不想抱重孙子?就是你想走,舍得我们不?”
“不舍得。”徐惠英老实地说,“就是放心不下你娘儿三个。”说着,又抽噎起来,孟凡欣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重复着:“不哭,不哭。”
孟凡欣安慰婆婆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酸涩难受的,但是在婆婆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把婆婆当成了依靠,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而经常开导、劝慰她。拿她的孙子孙女说事,最管用。
她们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孟凡欣很累,回来之后连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她扶着婆婆进屋里躺下,自个来到锅屋做饭。
大门吱扭一声被推开,孟凡欣心里一惊,忙把勺子卡在锅沿上,又把柴火往锅底塞了塞,就赶紧跑出来察看情况。刚才回来时光顾着把婆婆扶进屋休息,忘记锁门了。一般情况下,她进家来都是随手把门上了锁的。孤儿寡母的在家,提心吊胆的。
“唉,这门怎么没锁?”于新宇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进来问。
“吆,是俺姐啊,刚才把俺娘扶进来,忘了锁了。”孟凡欣看了看于新宇,又问:“俺姐,你这么晚来有事吗?”
“这不是俺邻居跟我说俺娘挂水了,怎么弄滴?我有点担心,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哥让我来陪陪你。”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孟凡欣,说:“来的急,天也晚了,在路上只买了一点蛋糕。”
“哦,”孟凡欣接过袋子,把于新宇带到堂屋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对于新宇说:“姐,你坐会哈,我擀了点面条,下好了咱就吃饭哈。俺娘有烧,不能吃别的,喝点面条汤舒坦些。”
于新宇来到她老娘跟前,见她老娘睡着了,烧也退了。自从跟娘家恢复了来往,老娘渐渐的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她轻手轻脚地给老娘掖了掖被子,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静静看着老娘,呼吸均匀,伸手试了一下老娘的额头,凉津津的,才蹑手蹑脚地出来,给孟凡欣烧锅。
自她弟和她爸去世之后,她来的比过去勤了。她深深地同情孟凡欣,这个可怜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