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仅

“你……你是谁？”

“我是……！”

一直以来他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一个面容满是伤痕的女人，一身红装，如同血色。每次见到那个人他都忍不住问她是谁，可每次那名字都听不清是什么？不知多少次的重复。

而今天这次不一样了，对他来说甚至有些惊悚。

“你是谁？”

“我是你啊！”

……

每隔千年都会有一次天地之变，黑暗侵袭大地，世界的大部分地方都会寸草不生。这时生灵涂炭，到处都充满了枯寂，直到黑暗侵袭过去，阳光重新照向大地，世界才会重新开始焕发生机，那些之前躲藏在角落里的幸存者也都会重新出现在世间，被世人称为始祖。

始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移山倒海，毁天灭地，让世人崇敬，畏惧。

可再强大的始祖在黑暗侵袭下也是渺小的。

每一次黑暗侵袭地时间都不一样，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数万年来一直如此。

这一次过去了三百年了，黑暗依旧未曾褪去，始祖们为了延续生命，开始献祭他们的后人来获得生命本源了。本就稀少的生命更加的稀少了。

世界的角落里，地底下的阴暗处，到处都是混乱，上一次黑暗中活下来的始祖也陨落了大半了。

他是无数流浪者中的一个很普通的人，但他的名字很特别，他叫准尊。

他今天救了一个孩子，他头发很乱，因为无法清洗，浑身脏透了，不过大部分人都这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或许是因为看到他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了吧！

那时候他的始祖也是要献祭他们为自己补充生命本源，所有的族人都将要被杀死。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后活了下来，从无数的尸体堆里爬了出来，从那天开始，他抛掉了自己的姓，也抛掉了自己的名字。他给自己起了个很厉害的名字——准尊。

尊是对始祖的敬称，他在心中立誓要变强，甚至超越始祖，要改变这个现状，毁掉这个混乱的世界。

“从今天起，你叫曦。”

他给他起了新的名字。

……

他始终忘不了三十年前，遍地都是尸体，所有亲人都失去了，“伟大的始祖”变成恶魔。

这些年来他四处流浪，见证了无数的毁灭，黑暗，流离破碎，然而他还是那么弱小。明明他变强了那么多，还是如蝼蚁一般，随波飘荡，起伏无定。对于这世间一切的恶他无力改变，甚至产生一点点影响。

他想寻求同样志向的人，然而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从他救下曦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这孩子从未说过一句话，对什么都很害怕。

他一直在努力改变他，给他讲述世间种种，给他讲述他的心境。

“哥……哥……”

这是曦讲的第一句话，他很开心。

慢慢的曦开始说话，曦是个女孩，快十一岁了！！

……

在黑暗的世界里想要存活是困难的，他们每天都要面临无数的战斗，空间，本源能量，每一样东西都稀少难得，抢夺，偷袭，算计……甚至始祖的献祭，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死。

今天他面临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斗，那是一个比他强大很多倍的恶魔，三张面孔，绝美或是绝丑结合在一起，高大的身体，浑身肌肉呈完美搭配，后背上有四对肉翼，翼尖是利爪，能轻而易举的开金碎石。

“啊！好久没有碰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你身上那美妙的气味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吞噬你的本源了。”那个长得极美的女人面孔说道，声音尖利，似是要刺破人的耳膜。

看起来三张面孔她是主意识。

刚说完其中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就喷吐出黑色的火焰，准尊只感觉热浪袭来，似要把他焚成灰烬。他抱着曦极速侧移躲开。

原先站立的地方迅速被侵蚀成熔浆，还在朝边沿扩散。

还不等他站稳，那恶魔已经极速朝他掠来。

他急忙把曦甩朝远方。

“快跑！”

他纵身一跃迎向恶魔。

刀身与恶魔的利爪相碰，摧枯拉朽的力量朝他的身体传来，他只感觉浑身骨头都碎了，瞬间就被撞飞抛向远处，不过也算是挡住了那恶魔的一击。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恶魔高高跃起，握起巨拳朝他狠狠地砸过来，一但砸到，必然成肉酱粉末。勉强恢复知觉的右脚猛一蹬地，往旁边缩开，大地一震，留下一个大坑，恶魔从坑里跳了出来，力量强大，动作迅捷，准尊实在看不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或许这样死了也好吧！再也不用看到这个丑恶的世界了，也忘记了曦。他的脑海也一片死寂。似是触及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不甘心，他要拼一把，本源在疯狂燃烧，极速躲闪进攻，只可惜他的攻击打到恶魔身上简直如同挠痒痒，没有一点用，加上恶魔强大的恢复力，可以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终于，他最后一点本源也燃烧尽了，倒在了地上。

“该死，你竟然把本源燃烧了！”最后一张极其丑陋的面孔怒吼道。没有了本源，对他来说就如地上的泥土，什么用都没有了。

那只恶魔没有在浪费时间去杀他，因为不具有任何意义。

它要去吞了那个女孩，一口吞下。想着想着它已经迫不及待了。迅速急掠而去。

他现在只能祈祷曦已经躲了起来，毕竟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可一个孩子能跑多快，不过他再怎么担心也没用了，他感觉自己快死了，眼皮很沉很沉。最后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曦跑了好一段路，感觉腿都软了，可是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危险就在身后，似乎下一刻死亡就会来临。

她实在跑不动了，跌倒在地上，感觉浑身都脱力了。

只见恶魔跳了出来，尖锐的爪子勾住她的衣服，把曦塞向自己的嘴里。

突然间恶魔停了下来，曦都能闻着那从恶魔嘴里散发出来的浓重的腐肉味，恶心想吐。心在绞痛，浑身都在颤抖抽筋，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她控制不了，难受，害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恶魔的身后出现一个红衣服瘦削女子，看不清面容。

恶魔极速跳开，超远处奔去，瞬间不见了踪影，而那只拎着曦的手臂却留在原处，慢慢地从空中掉下来，连带着曦。

红衣女子如影像一般慢慢变淡，消失。

曦忽然想起哥哥，虽然觉得哥哥很可能被恶魔吃掉了，但她还是想回去找一下试试，说不定还在呢！

上天确实没有辜负她，准尊的尸体就在之前分开的不远处，只是已经没有了一丝生的气息。她嚎啕大哭，她感觉在这世间唯一一个对她好爱她的人也走了。

哭了好一会，曦取下脖子上的水晶吊坠，那是准尊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如同一滴眼泪，自带一个小型空间，她把准尊的尸体收了进去。

然后离开。

那年她十七岁。

……

十年后。

黑暗依旧未退，不过相比十年前，世间多了一个和曦殿，屹立在大地的中央。

世间分成九大势力，恶魔窟，血魔池，骨魔山，东西南北中五大始祖地，和曦殿。

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和曦殿的后院有着一尊天尊墓。

墓前

“哥哥！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超越那些众人所谓始祖们，改变世界，为世间带来光明！可惜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前也没能达成你的愿望！不过没事！我会替你去达成这个梦想！你看，我现在已经很强了，已经很强了……呵……那又怎么样？……呜……哇……”

她一身红妆，坐于墓碑前，一如十年前一样嚎啕大哭。相比十年前，不曾变过丝毫模样，她害怕她模样变了，再次相遇的时候他不再认识她了。

她的崛起就像一场传奇，一路碾碎所有障碍，直到一年前击败了东神尊，让和曦殿与其他八大势力并立。

建好和曦殿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准尊装进永耀石打造的棺材里，埋在后院。只有她懂他，她给他的墓碑刻上天尊，她觉得他配的上这个名字。

……

黑暗不曾退散，征战就永不停止。

曦很强大，却不是无敌的。

在一次和恶魔皇帝的战斗中被骨魔祖偷袭，身受重伤，捶死打开空间裂缝逃离。

恶魔皇帝被骨魔祖吞噬，没有了曦的和曦殿也在不久后被攻破。

曦落在玄元山被一个人藏了起来，那个人叫央，是北祖嫡系后人。

他见到曦的第一眼就迷上了她，虽然他知道他与她不可能，他还是期望能与她有一个美好的故事。

刚开始曦对他很抵触，冷漠。直到有一天他在曦的请求下带她到了和曦殿遗址。曦到那里是为了寻找准尊的尸体，可惜没能找到。她让他帮忙寻找。

……

央对曦照顾的无微不至，细心照料下曦的身体在慢慢好转，从未有过爱情的曦被他的真诚打动了。

那段时光是曦离开准尊后最快乐的日子。

几年后，曦身体恢复了，只是她不在那么强大了，本源的损伤是无法恢复的。她们一直在寻找那具永耀石棺，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十年，他们在一起整整十年了。央决定先回祖地和曦结婚。

没多久，曦接到消息，央要结婚了，只是新娘不是她。

央的未婚妻是一个温柔大方而又绝美的女子，是东神尊的女儿，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掩月，传说中的九天之月亦不如她，将被掩起。

骨魔祖吞噬了恶魔皇帝变得无比强大，之后又吞并了血魔池。迫使人族各始祖地迅速联合在一起来对抗。

曦又变成了一个人在流浪。

……

一个血池之上，悬浮着一具七彩光芒流转的石棺。

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对着石棺说话。

“天尊？你可真是幸运！以永耀石为棺，是想永恒不朽，再世为人吗？……”

黑袍涌动，强大的力量朝着石棺轰击而去，却不曾血池上空泛起一丝涟漪，毁天灭地的力量靠近石棺三米之外就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哼！……”黑袍转身离去，如烟一般消散。

……

亡者峡谷，烟雾缭绕，一片寂静，遍地白骨，这是世间最大的亡者归宿。

今天，这个地方来了个不速之客。她每走一步，峡谷都在颤栗，有无数骨骸在崩碎。

突然，一切都静了下来，碎裂的骨骸又恢复了原样。

“退去吧！他不在这里！”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不见人影。

“他在哪里？我怎么才能找到？……”

沉寂了一会。

“时机到了，它自会现世！”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一个身着红妆的人影悬于她刚才所在之地，心绪复杂。

……

东神庙。

“神尊，一切已经完成，就待黑暗大军到来了。”

一个中年男子对着庙中神像恭拜。

“很好！……”

只见一丝金光直射中年男子眉心。男子一怔，随即恢复如常，离庙而去。

东神山今日热闹非凡，聚集了黑暗年代幸存下来的绝大部分人。使得这座巨山的辉煌热闹甚至胜过黑暗降临之前，哪怕是黑暗降临下绝大部分生命都凋零了。

因为今天是东神尊嫁女，众皆来朝。

山上都是喜庆恭贺之语，却甚少人知晓山下万籁寂静，黑暗种族把神山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新郎新娘死生契定之刻，众魔攻山。

原以为的势均力敌，在交锋一刻却变成一面倒的屠杀，人族转眼间被杀得落花流水，只能说是溃败，迅速超山顶退去，聚集一起，更有甚之无数人被踩踏而死。

……

曦赶到时，山上是尸山血河，山下是血海。

战斗还未停止。

“曦尊，请助我一臂之力，一齐对抗这骨魔！不然所有人都会被它杀死，谁都逃不了！”

那是东神尊，他与其他四位始祖共抗骨魔祖，却被压着打，甚至死了三人，只剩下东神尊和北皇，北皇也重伤，不知生死，他也是重伤还在拼死挣扎，好在那骨魔也不是毫发无伤，甚至伤的比他还重，不然怕是也难撑了。

这看到曦到来，立马像是看到希望之光，曦怎么说也是有尊级实力的人，招呼帮忙，毕竟同为人族，定是同族为重。

“曦，快杀了那骨魔祖！”央也开口说道，虽然满脸鲜血，却还是能看清其面容。

曦对央并无好感，负心之人当千刀万剐。不过当下还是得先对付骨魔，何况还有当初偷袭之仇。

曦转头看向骨魔，东神尊已经被打得起不来了。她一掌之下就将本就重伤的骨魔骨头架子都打得散了一半。

骨魔立马慌了，他没想到曦当初都损及本源了，如今还这么强大。

“停！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骨魔也是怕死的。

然而曦的下一击又要到来，没有任何停顿。

“永耀石棺！”

听到这，曦立马停下手来。因为那是她一直在找的东西。

“继续说！”

“那个小子一年前被我抓住，当初为了活命把一具永耀石棺献给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在哪里？”

曦转头看向央，她很心痛。

而骨魔却趁曦怔神的瞬间偷袭而来。

不过却没有击中曦，而击在了央的身上。央替她挡了那一击。

曦立即出手把骨魔彻底打散。

曦抱着央，看着央的眼睛。

“对……不起……曦……”央艰难的开口，“你能原谅……我吗？其实我第一次上和曦殿就找到了那个石棺，只是……我……有些贪心不足，所以偷偷留下来，没有……告诉你，这次……娶亲也非我所愿……是家族所迫……对不起……”

曦看着这个曾和她很亲密的人，为了替自己挡一击，生机在迅速消散，她之前对他的怨也在消散，闭上眼睛，上一次这么痛是哥哥走的时候。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她感觉小腹疼痛，本源在迅速消散。

一只血淋淋手伸进她的小腹，那是央的手，央的生机在迅速增长，本源大幅度增长。

一道红光乍现，央被击飞出去，还在空中就想烟火一般消散。

一个红妆人影抱着曦，长袖朝曦的小腹一扶而过，血迹消失，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不过曦的生机还是在迅速消散。

“为什么？”曦痛苦不解，为什么那个男人那么狠心，央化作飞灰，却解不了那份痛的万一。

这一次她看清了红妆之人的脸，她满脸泪水。最后一丝生机也很快没了。尸体化作一道光华冲天而起，在天上化为一轮圆月。红妆身影也在迅速消散飘向远方。

……

“你是谁？”

“我是你啊？”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准尊惊醒过来。

这些年来他沉睡棺中，一直不曾醒来，重复不停地做梦，同一个梦。今天，他醒了。永耀石棺化星光消散。

他不记得沉睡了多久，只感觉很久很久了。

曾经他路过玄元山，陈祖献祭子孙求生，他看到了草屋中那个和曾经自己很像的孩子，分出了大部分本源为其续命。

这些年本源一直护佑于她，可惜终究没有护住她。

他离开血池，踏空而行，来到东神山。

没有人想到北皇的重伤竟是装的，最后一刻突然冲出，击杀东神尊，吞噬其本源，然后又吞噬了到来东神山的所有生灵的本源。

他憧憬着只要把这些本源炼化，再把所有幸存者吞噬，他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了。

然而他也没有想到，有一个不速之客迅速到来。

“你是谁？”北皇警惕的看着准尊。

“准尊！”

“没听说过，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是吗？”

北皇没有丝毫大意，全力出手攻击准尊。能量涛涛涌动，毁天灭地。波动过去，准尊却未被伤及分毫。

北皇却被吓到了。

“天地间有神通，通神之力驾驭大道之技，可毁天灭地，今日我自创神技，可开天劈地。”

“灭世——”这就是准尊的神技。

宛如太初之光乍现，一掠而过，毁灭之刃过处，一切摧毁成虚无，包括北皇，东神山，然后混沌翻涌。

渐渐的准尊感觉眼前的世界在虚化，他知道，这是世界的排斥，他即将被排斥到世界之外。他看着那悬于空中的圆月，一抹泪光顺着眼角，脸颊滑落而下。

那抹泪光穿透虚空，荡起层层涟漪。悬于天空，如炙阳，其辉与月光共耀于和曦殿遗址之处，驱散黑暗，予世间一光明之地。后有幸存者至此，建城——仅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