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衣裳薄

作者: 南风无影 | 来源:发表于2023-12-23 16:10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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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了,负面消息仿佛多了起来,听闻朋友的分享,感慨颇多。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也做不到真正相通。苦难总会与生活作伴,信心和盼望尤为重要,不由想起了刘禹锡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想写刘禹锡很久了,早在几年前看完鲍鹏山老师的《风流去》就想写了,那是本人物传记,春秋笔法,从先秦到魏晋,写了几十个人物,但没有唐宋,那时候我就想,不同时代这些历史人物之间,有没有某种跨越时空的联系呢?换个方式,用第一视角来介绍也不错。

    我叫刘禹锡,字梦得。大家可以叫我小刘,我出生时,母亲梦到大禹赐子,所以名和字都有了,锡和赐是一个意思。听说有这种异象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比如李白,字太白,就是梦到了太白金星,母亲也希望我能像李白那样名扬天下。

    虽然有个异梦加持,但成功之路还得靠实力和家世背景。我祖上都是小官吏,那个年代,科举不完全看成绩,还要权贵推荐,出身不够只能努力来凑,我混过洛阳和长安文艺圈,久而久之也认识了一些达官贵人,我发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的朋友不算多,因为有些人你一交往,就知道气质不符,性格不搭,很难能凑到一块。有些人虽性情相似,底色却差别迥异,而我与柳宗元,性格不同,骨子里的理念却出奇一致,这一点,让我们患难相交了几十年。就像蜀锦,不同手艺人的制品,表面上看不出来优劣,成色和价格却云泥之别。后来我还写了关于蜀锦的诗:“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

    在正式自我介绍之前,我先把我朝诗人梳理一下,初唐四杰,第一个是神童骆宾王,出生在贞观末年,卢照邻小他12岁,杨炯和王勃小32岁,再后来,孟浩然和王昌龄出生,孟比王大九岁。接着盛唐的开元盛世来了,在我出生的71年前,王维和李白两位大神出生了,高适小他们三岁,杜甫小十岁,这几个和上一辈的孟浩然都有交集,唯独李白王维却没有交集,这是个谜,再晚一点,岑参出生,小杜甫四岁。

    安史之乱之后,韩愈和薛涛同一年出生,四年后,我和白居易出生,柳宗元比我小一岁,后来我和小柳成了挚友,而白居易的至交是元稹,元比白小七岁,元稹后来对大自己十一岁的薛涛一见钟情,在我出生的十八年后,李贺出生,这颗划过大唐的流星,只活到二十六岁,写下了不少惊世之作,比如: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后人称之诗鬼,韩愈当时非常推崇他。

    在我出生后三十一年和四十年后,杜牧和李商隐先后出生,二人扛起了唐诗最后的旗帜,李商隐那些隐晦难懂的无题诗,我年老时是读过的,有些也读不太懂,但有一首我是读懂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李商隐初见王晏媄时写的,我读此诗时,已然六十六岁,依然觉得爱情,是如此美好。

    我大唐诗人,大多科考坎坷,宦海沉浮,三个字形容:悲悲悲。杜甫年轻时也乐观无敌,纵游天地,但他的人生,一半在开元盛世,一半在安史之乱;科考不中,又目睹女儿活活被饿死,一家人的流离颠沛,杜甫不是在写诗,是在写史。李白是个酒鬼诗人,除了喝酒写诗,偶尔仗剑行侠,政治情商却几乎为零,加上人到暮年,急中出错,搭上了不靠谱的永王,只能说:错错错。李白的乐观不是真乐观,是借酒消愁,今朝有酒今朝醉。

    唐朝的科举确实不好考,比如韩愈韩文公考了四次中的进士,同龄人白居易考到二十九岁才中,还是那波人里面最年轻的。我很幸运,三年连中三元:进士科,博学鸿词科,吏部取士科。这三科都考下来,韩文公花了十三年,所以他出道比我晚很多。我和柳宗元是进士同年,因为成绩排名靠前,朝廷想重点培养我,让我跟了杜佑,杜佑时任淮南道节度使,大家可能没听过,但他有个孙子叫杜牧。跟了杜佑两年,我被调任京兆府渭南县当主簿,去地方混下履历,几个月后被调回长安,当上了监察御史,这个职位虽然八品,但有实权,晋升通道也快,号称八品宰相。

    后来的故事大家可能熟悉,王叔文的永贞革新,提拔了还是新人的我和柳宗元,但半年不到,改革就被宦官阻扰,我们二人被免为司马,加上另外六人也被贬为司马,王伓王叔文则被赐死,史称二王八司马。

    那一年,政坛很乱,朝廷换了三个皇帝。

    我们同贬于湖南,好友柳宗元在被贬任所,写下了史上最孤独的冬至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另一首是写秋天的,也很扎心: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

    我则不然,贬官也罢,流放也行,我该干嘛干嘛,或许是天性乐观,我写过一首《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你们要悲你们悲去,我刘禹锡可不想苦悲。贬官就贬官,好歹也是官不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过贬官之路也是条黄泉路,动不动一个头疼发热,肠胃不舒服,也能要了命,我的夫人就这在朗州过世的,柳宗元的妾室也没能熬过去。

    乐观也要看事,小事打不倒我,但是在我48岁时,有两件大事,先是八十多岁的老母过世,再就是好友柳宗元过世,还真把我打倒了,我一度精神有点不正常,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后,我又活过来了,花了三年整理好友柳宗元的文集,睹物思人,却也治愈了我,还把柳兄的儿子接过来抚养,待他亲如子侄。只是朝廷还是容不下我,又发配我去地方连刺三州,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后来我在寓所,写下《陋室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五十四岁,我终于结束了贬官生涯,回到长安。路过金陵城,写了两首怀古诗,一首是《石头城》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还有一首《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好景不长,在长安没待多久,朝廷又受不了我,把我打发到地方当刺史了,一直到六十四岁才回到洛阳,和白居易裴度一起吟诗作赋,安度晚年。白居易字乐天,但晚年丧子后也很悲观,曾写了首《咏老赠梦得》发给我:与君俱老矣,自问老如何。我回了他一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两年后,李商隐小友也写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小友这么年轻,暮气怎么这么重呢。

    如果委屈求全,曲意逢迎,或许我可以一直在中央当着官,过着悠哉美哉的日子,也就不会有在外贬谪的二十三年。但那样的话,我,也就不是刘禹锡了。

    我活到了七十岁,在我们这个年代,算是个长寿的人。时间是个不收酬劳的杀手,只要你活的足够长,那些讨厌的人,喜欢的人,冷嘲热讽的人,雪中送炭的人,都会被带走,包括那位在柳州谢世的好兄弟—柳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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