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黄土高原,那里的人以面食为主,早晨馍中午面晚上的汤。女人做饭时,男人们通常聚集在屋外墙根,树荫下说些无边无际的话。女人做好饭,会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面条子走到男人面前,把碗递给男人,男人接过腕,只顾自的大口吃起来,别的男人很快都有了面,面是素面,没有绿菜,不放辣椒,调料只有醋,还是面盛到碗里时撒上去的。男人吃过面,一仰头把碗底的面汤倒进嘴里,腕一放等女人来收。面是这些人对饮食最朴素的认知,构成一天最主要的生活。早上下了炕,口就寡,需要吃这种面,要是不吃,一天身上就没有力气。
八年前,我还在体制内工作的时候,被单位派到太原下面的交城县出差,县城很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随处可见。县政府所在的大街上有一家面馆,它的面很有特色,面条有一根筷子宽,盐味重,汤由十多种大料熬制而成,不放任何青菜,但辣味很重,几片豆腐点缀其上,吃起来特别有味。小面馆不大,五六张桌子,门口支了案板和大铁锅,热气白花花的像生了云雾。掌勺师傅一边歪着头吹气一边捞面,也不吆喝,很长的筷子在碗沿边一敲,就送了过去。排前面的人接过碗走开,后面的跟上在接碗,也都不说话,一人一个大海碗,或蹲或坐的找地方吃,吃的面条呲溜滑进嘴里,那是一个爽。吃过了,腕就地放了,跑堂的来收碗,顺手剃过一张擦嘴纸,吃客拿纸抹过嘴,顺嘴一句:“舒服。”
后来,我离开体制进外企工作。一到周末,我就喜欢在家里写作看书。一同事说请我吃饭,他带着我在城市转了好大一圈,不是没有停车位就是客满,朋友怕我饿着,就提议去一家很有特色的面馆先填点肚子,面馆的名字很有特色,叫“大骨面”,老板来自内蒙。这一次吃过就上了瘾,我不想做饭就去这家面馆,总共去多少次也没有统计,我住的地方离“大骨面”有五六公里,要经过二个区,我都是步行去的。还有一次,和同事用餐回来,我觉得饿,又去大骨面吃,那一次回家已经快半夜了。
我回原籍后,南方面馆同样很多,可再也没有吃到北方面馆的味道。家乡的大饭店很多,豪华的宴席也去过不少,但那都是应酬,要喝酒,要说祝酒辞,可从来没有出汗过。头上不出汗,那就是没有吃好,所以每次从酒店出来,我都想在吃一碗面。
去年秋天,我到阳泉市去看我三叔。堂弟正好喜提新车,说我难得回来一次,拉我玩一天,问我想去哪儿?我说咱去吃面!堂弟加满油,开了三个小时到交城,当年吃过的那家面馆竟然还在,面积比原来大很多,桌子全换成一水玻璃钢桌面,门口依旧还支着案板和铁锅。我一路上都在酝酿着一定要吃两碗,结果一碗就饱了,出一头汗。吃完往回走,情绪特别好,路上有人卖橘子,我下来买了二斤。堂弟说:“划不着!”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跑这么远,过路费用去150元,就吃一碗面。”
那面很便宜,8元一碗,现在是否涨价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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