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梦遥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漫天灿烂的繁星正一闪一闪的簇拥着那道弯弯的月牙,夜色如墨汁渲染的幕布一样漆黑,有一阵微风无声无息的吹过院子里那棵繁密的枣树,然后轻抚过我的面颊调皮的远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过去打开了灯,猛然间亮起的白光有点刺眼,我眯了眯眼又按了两下开关,吊灯便散发着一种橘黄色的温暖的光。
我一回头,看到妻子端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她面前透明的茶几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她精心准备的晚饭,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麻婆豆腐,还有一盘回锅肉和两碗米饭,都是我爱吃的菜。
她走过来接过了我手里的包,又伸手想帮我解开脖子上缠得紧紧的领带。我随手推开了她,“我自己来,”然后,一把扯开了领带扔到了沙发上。
“饿了吧?”她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热热。马上就好。”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她端着两盘菜的手抖了抖,面色涨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有一股血气在一波接一波的上涌。她声音颤抖着问我:
“你跟她吃过了?”
“我自个儿在公司吃得。”
“那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加班。”
“啊……”她怒吼着将手里的盘子摔在了地上,又将茶几上的饭菜狂乱地扒拉了下去。瓷制的碗盘摔得稀碎,发出一种尖锐的,清脆的声响。碎瓷片混着饭菜满地都是,她趴在沙发上开始嘤嘤的哭。
我从卫生间拿出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和饭菜一一清扫干净,然后倒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我关上了门,开始洗澡。水很热,喷头里冲出来的水先后流过我的头顶,项背,然后顺着我的大腿哗啦啦的掉在地上。蒙蒙的水汽很快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镜子里已经看不清我自己了。
卫生间的温度升起来了,可我却感到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出来,让我打了个冷战。用浴巾随意的擦了擦身子,我就去了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卧室。我照样没有开灯,事实上自从一年前我从主卧搬到这间小房子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开过灯。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漆漆的房子里打游戏,看直播,累了就昏沉沉的睡去,这样的日子我早已过够了。
我摸索着钻进了被窝,她可能还在外边哭,也许这会已经哭不动了,但我确实再没听到哭声……
半夜,突然有一个滑腻的身子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钻进了我的被窝。梦中当我跟小芳花正前月下时,突然被惊醒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有些恼怒。
她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得缠在我身上,我使劲儿推了推,没有推开。
“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她柔软的嘴唇附在我的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息欢快地钻进了我的耳朵,痒痒的。
“下去!”我的语气十分生硬。
“我是你妻子。”突然,她的一只手伸了下去。
“唔。”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也许是她听到了我刚刚发出的声音,也许是我冷落了她一年,她猛地翻身起来坐在我身上剧烈的动了起来。
“一年前你醉酒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坐在某个男人的身上,是吗?”
她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我压抑着一种强烈的冲动,冷漠的注视着她,即使屋子黑的一塌糊涂,我却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她泪流满面,“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能忘掉这件事?”她啜泣道。
“忘掉?”一股怒火从我的心里升腾,我恨不得一把火烧光整个世界,“你让我如何忘掉?”
“我们结婚不久,你就各种出差。那天朋友叫我去酒吧,一不小心我就喝醉了,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穿衣服。”她抽抽搭搭的说,“我说了是意外!一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哭喊了起来。
“你就是贱!”
我突然起身给了她一巴掌,又将她反压在身下,“你是不是喜欢别人这样干你?”
她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像具尸体一样僵硬,冷冰冰的,“你真让我感到恶心!”我起来摸索着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我丢下一句,“离婚吧!明天我会委托律师送来离婚协议,你签字就好,房子,车子,都归你。”
“砰”的一声,我拉上了门离家而去。除了手机,身份证,我什么都没有带。
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了。小镇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昏黄的路灯闪烁着悲凉哀伤的光,除此之外只有不远处那家霓虹灯装饰的酒吧闪耀着。
小镇被一条小河分隔了开来,两岸是各种青砖瓦房和新兴的木制阁楼,那间酒吧,正是岸边那间挂着“醉生梦死”牌子的高耸阁楼,它正张着自己的血盆大口欢迎我的到来。
酒吧里边人很多,各种穿着夸张或暴露的男男女女搂在一起在聚光灯下疯狂的跳动着,女的扭着屁股,男人的手在她们的腰上、屁股上揉搓着,他们在狂暴的音乐声中释放着彼此无尽的荷尔蒙。
我叫了一扎啤酒,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看着这些舞动身姿,灵魂无处安放的人们,我突然觉得有些落寞,仿佛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于是,我决定找个人来陪我。
想了想,我拨通了小芳的电话。
一年前,自从我跟妻子分房睡后,每晚下班后我就沉迷于游戏和网络直播,然后我就在网上认识了小芳,她是一名声优主播,顾名思义她的声音十分独特,能模仿各种声音,萝莉音,御姐音,甚至男声也能模仿,她能满足男性一切对声音的幻想和渴望。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百转千回的给一位刷了很多礼物的粉丝唱《小芳》,她的歌声让我十分怀念我和青梅竹马的妻子年少时纯真欢乐的时光,那是我永远也回不去的梦了。
所以我便叫她小芳,即使我不知道她原本叫什么,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小芳每次直播的时候,我都会刷礼物给她,现在我已经是她粉丝贡献榜的榜首了,我也顺利的拿到了她的各种联系方式,于是很多个不眠之夜都是在我跟她聊天中度过的。
小芳承诺,等时机成熟,她便来见我,于是我便开始期待与小芳的会面。但我不知道关于小芳,妻子又是如何知道的。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就再也没有早回过那个家,再也没有跟她吃过一顿饭,我讨厌那个空洞洞却又压抑的房子,我更是讨厌见到她。
于是她开始怀疑,发疯,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在外边有其他女人了,这更是让我痛苦和厌恶她。
呵,多么自私又可怜的女人!
“喂,吴良哥,”小芳接通了电话,她的声音像糯米糕一样,软软的让人着迷,流连忘返。
“我们见面吧。小芳。”
“吴良哥,不是说好等时机成熟了见面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跟猫爪子一样挠在我的心上,痒痒的。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来见我?”一大杯啤酒被我一饮而尽。
那边沉吟了片刻,“明天下午我直播跟人PK,你助我得胜,妹妹我就来见吴良哥哥呦。”
“好。”我挂断了电话。
等我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顺着小河的方向一直走,最后走不动了我就躺在岸边的竹椅上睡着了。
“吴良!吴良!”我被人摇晃着叫醒了,我眯着眼睛一看,原来是李陌玉,他是一名律师,也是我的发小。我前不久深感于生活过得跟狗屎一样,便找到了他委托他着手准备我的离婚事宜,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离婚协议准备好了没有?”我揉着眼睛问他。
“好了,给你老婆寄回去吗?”
“寄吧。”
“唉!”他叹了口气。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我快查到一年前是谁给你老婆下药了。”
“好。”
我就近找了个宾馆,冲了个热水澡,叫了一份外卖就坐在电脑前等待小芳的直播,时间差不多了。
下午两点左右,小芳的直播开始了。她还是那么的美丽,她的妆容一点也不妖艳,配合着她那甜甜的声音,像极了邻家小妹的样子,我在她的身上一直能看到妻子曾经的影子。
小芳给所有的观众和粉丝问过好和加油打气后,她跟别人的PK就开始了。我率先送出几发超级火箭带动气氛,直播间弹幕都开始刷“老板大气”,我笑了笑,又是几发“穿云箭”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吴良哥哥大气!”
“吴良哥哥威武!”小芳开始在直播间大肆感谢我,我见状满足地笑了。
直播间突然卡顿了一下,等我重新点进去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声音跟小芳一模一样的大妈是谁?身材臃肿,皮肤暗黄,至于那张脸,更是不堪入目。
我以为进错了直播间,反复确认了一下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就是小芳。可是她自己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她目前的状况。
看着她油腻肥硕的大脸盘子,我强忍着胃里翻滚的冲动,拍了照片发了微信给她,“这就是你本来的面目?”
直播间中的她收到我的信息一看,然后惊慌失措的下播了,直播间黑漆漆的,各种弹幕都刷了出来,“坦克”、“大妈”、“老奶奶”……还有各种嘲讽粉丝贡献榜上排名靠前的人的弹幕,尤其是我,赫然处在榜一。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然间暴涨了几十倍,我有点呆滞,跟吃了屎一样难受,我深吸了吸气退出了粉丝贡献榜,然后给小芳发消息,“你去死吧!”
我永久的关闭了直播间,然后拉黑了一切有关她的联系方式。
很快,这个事情就在全网以闪电的速度扩散了开来,“美女主播竟是老奶奶,十万贡献榜一努退粉丝榜!”
这真他妈比吃了屎还难受,除了别人的嘲讽,更多的是关于“小芳”的幻想和寄托破灭了,我无力的躺在床上,脑子里空洞洞的。
突然,电话响了,是李陌玉打来的,“吴良,我已经找到欺负你老婆的那个人了,我把照片发给你,这会儿他就在你昨晚去的那个酒吧的4号桌子前坐着。”
我感到一股久违的热血开始上涌,我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吴良,你不要冲动……”
我挂断了电话,出了宾馆就近找了一家超市,买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揣在胸口直奔酒吧。我的身体一路战栗着,可是我的脚步却十分欢快。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4号桌前流里流气的人。我冲了过去,一刀砍翻了他,血溅了我一脸。他挣扎着往后爬,我缓缓靠近他,高高地举起那把刀挥了下去……
突然,“砰”的一声qiang响,我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朝我开qiang了。刀掉在了地上,我胸前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我艰难的转过身又倒在了地上,我看到李陌玉指着我一脸嘲讽和可怜,“警.察叔叔,就是他要sha人……”
我嘴里涌出了鲜血,我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看到了她,我的妻子正坐在酒吧那处黑暗的角落里,巧笑嫣然的看着我。
霎时间,我明白了什么,原来是他们。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我猛地拾起那把刀站了起来。
“不许动,放下刀。”
“砰砰”,又是两声qiang响,他们围了上来,一脚踢远了我手边的刀。
酒吧音响的音乐还在放着,“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她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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