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空间

一、

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我触不到任何物体，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一切人和事物都变成了虚影一般能让我自由穿过，除了我跑出来的那间教室。

天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我茫然地站在雨里身上半分未湿，眼前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凭空出现的全息影像一样。我逃回到我跑出来的那间教室，当手上有了木门冰凉的触感以及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时我差点哭出来。仔细一看，这间教室整体的色调和外面的世界好像都有所不同了，窗户上只能倒映出我惶恐的脸。

十分钟前，我只是在自习的时候出门接了个电话，电话另一头并没有回应，我喂了两声之后迎面走来一人，我以为我们就要撞上了，结果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那人若无其事的从我身体穿了过去！我确信我还活的好好的，有血有肉头脑清醒，只是教室外部的一切我再也无法影响。我颓然的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巨大的孤独和无助感蔓延在全身。这时，稍静下来的我注意到教室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起身寻找着声音的源头，马上发现了它其实就从我丢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的。我忘了挂断它，依然亮着的屏幕十分醒目。我心跳开始加速，直觉让我毫不犹豫地认定它是唯一和我一样“活着的”事物了。

我拿起手机，嘈杂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好像有哗哗的雨声，脚踩水声和偶尔出现的低语声——再正常不过的环境音，却几乎让我认为电话另一头的人就在教室外。

我颤抖着声音问着：“喂，有人么？”过了几十秒钟并没有什么人回应我。我不敢挂断电话，只是返回到了主页面，手机的时间显示是16:15。我注意到上方的通知栏中，并没有信号的图标。

这时我注意到通知栏忽然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图标，是一只眼睛的形状，闪现了几秒然后消失掉了。那确实是个扁平化的白色图标而已，但诡异的是我总觉得那只眼睛是在看我，我不禁头皮一麻，下意识地离手机屏远了些。

这时空旷的教室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开门声，余光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后门进来。我紧绷的神经再也撑不住，“哇”地一声撂下手机向后连退，直到被凳子绊倒在地。坐到地上以后我才发现进来的似乎就是个普通男生，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愣了几秒，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他凌乱的头发被他挠的越来越滑稽。难道这是个自习睡着了刚醒过来的？看着这男生杆瘦的身躯，松垮的白T恤灰短裤，一副旧眼镜有玻璃瓶底厚，怎么看都是个不修边幅的理工男。认定了这一点，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的奔向他，把他吓了一跳:“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注意到这些异常了吧！”

看他迷茫的皱了下眉，我正要跟他解释，他却马上恢复常色环视了下四周，又转身出门，几秒钟后出现在门口，和我一样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起来。

这时手机听筒像是应和我们的情绪一样，从老远的地砖上传开了更大的雨声，回荡在空荡的教室里，撞击着我紧绷的神经。

二、

“再详细些，从你这天早起开始讲。”这个叫乔林的男生严肃地命令我。

我呼了口气，开始对他第四遍复述今天的流水账：“早上8点起床，去了第一食堂一楼吃了三号窗口的包子……中午3点半左右开始打雷，102教室除了我剩下的那个女生收拾包走了，接着就开始下大暴雨，我打开后排这两扇窗子想凉快一下，之后雨小了些，我看书有些累了，就站在窗户旁看外面风景，“我指了指后排那扇打开的窗户，”那里正对着篮球场，一时兴起就想拍个照，用右手拇指按的拍摄键。刚拍了一张手上一滑，手机掉地上了。我捡起来后打开屏，时间显示的是16点整，然后我发现手机摔得好像有些迟钝，滑屏启动程序会很慢，应该是摔那一下的原因。我回到座位上又试着启动一些应用，就在那时有电话打进来，是个加密的号码，好像比正常手机号码位数少。它响了好几声，不像是骚扰电话之类的，我就接起了电话，喂了好几声却没人答话，我以为是信号不好，就走出了门，然后就发现了现在的状况。“

“现在的状况就是，以这个教室为界，外部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成了虚幻的东西，但它呈现的或许就是真实世界正在发生的情况，而这手机联通的对方却有着外界此时应有的声音，并且在没有信号的状况下实现了通讯状态，还有奇怪的图标和消失在这里的声音。”乔林冷静地总结了我们的现状，他的精神状态让我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通话……很明显的目的性，我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困在这个空间了。而且，它应该可以监视到我们，媒介很可能就是那个手机。”

虽然早已清楚如今的处境，但听他总结完仍然心里发毛，我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随时都能吞噬我。“‘它’是个什么玩意？它要怎样？我们会……死在这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它却没有任何作为，就只是想单纯地把我们困在这个空间？”

我也很疑惑，难道这就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创造了这个空间，专门把活人困在这一方区域看他们挣扎困惑，最后绝望的死去？

人在走投无路是也许真的会爆发出潜能，一向胆小的我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跑到手机旁边，心里的恐惧化作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对着电话凶道:“你到底是谁！想怎么样！放我们出去！”顺道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个遍，一旁的乔林目瞪口呆。

骂完后，我看到通知栏上的眼睛又出现了，这次它停留的时间很长，我甚至觉得我身心的一切都赤裸裸的暴露在它的监视下。忽然手机屏幕出现了一些变化，背景变成了黑色，不断有白色的字出现在屏幕上，拼成了这样一段话:“我是这个空间的主人，我可以给你们机会走出来。不过，你们在这个空间里消耗的时间将归我所有，这些时间将成为我存在于真实世界的能量。或者你们其中一个人自愿献出生命死在这里，成为这里的新主人，我便可以直接得到他剩余的生命时间，另一人也不再受我束缚便可以出去，不过这个方法没人成功过。”随着字的消失，电话也被挂断了，空气里安静的可怕。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上面有几个数字:01345789，再无其他信息。

虽然对这个“主人”的身份和做法毫无头绪，但这些信息让我燃起了一些希望，时间在这个怪异的空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按那个“主人”的说法，这意味着我们的寿命正在被这个空间蚕食着。我能想象到要出去绝不会那么简单，即使这样我也想要拼尽全力再次见到真实世界的阳光。

乔林的神情也更加凝重了，我知道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三、

“什么意思？这些数字能让我们出去吗？”

乔林微微锁眉，我反复看着这几个数字，再环视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密码箱之类的可以用到数字的玩意。简直就像密室逃脱一样。

不一会乔林突然问我:“你是接到电话后发现空间发生变化了的？”

“对啊！”我对他反复要求我回忆这个过程真的有些厌倦了，但回答完他的问题我的脑子里突然过电般闪现出什么很关键念头。

“是手机号！”我们几乎同时惊呼出来。

“这个空间可能由于你手机落地的撞击被联通到我们所在的世界，那时好比你们之间尚且隔着一扇门的话，那通电话相当那个'主人'于叩门的举动，而你接了电话，相当于打开了门，我们和他的空间位置才产生了互换。”

我心里无比懊恼，但同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乔林被我问住了，他又回到了初见他时一脸发蒙的神情。

“说实话，我对之前的印象很模糊，好像这栋楼某个教室里待着来着，然后跟做了场梦似的，醒来就迷迷糊糊进了这个教室。”

我不打算追究他的“奇遇”了，毕竟现在首要问题是抓紧时间出去。

“那么只要我们再次敲开那扇门，也就是拨打了这个联通两个空间的号码，那东西就会放我们出去？”

乔林没有回答我，不过我注意到手机上那只眼睛突然应景地闪现了好几下，然后停在那里不动了，死死地盯着我。

这算是肯定了我们的推测吗？

乔林疑惑地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冒险在手机上输入那一串数字，按下通话键时我的手都是颤抖的。

听筒那边起先安静了几秒，而这短短几秒钟让我觉得有几个小时之久，紧张而激动的心情马上要溢出胸口。几秒后突然传来了几句语调怪异的话:“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

我的心情一下从山巅跌至谷底，对于这个“主人”设置的这些要命的恶作剧，头一次心里的愤怒大过了恐惧。

“哪有那么容易，发过来的数字是从小到大排列的，它能这么把号码设置得那么随便？”

我其实也想到不会这么容易的。这时手机上的眼睛又闪了几下。

乔林也注意到闪现的图标了，他向空中问了一句:“是这八个数字组成的八位号码吗？”

眼睛又闪了几下。

“好吧，只有一个办法了，”乔林认真地看着我，“一个一个试吧。”

这“主人”是不是有毛病？！用拖延时间的方式来获得我们的寿命？大概算一下，八个数字排列组合怎么也得试上几十小时，我白送给它得了！

“如果以最快的速度输入号码拨打出去，就按5秒来算吧，假设试到最后才正确，那么就需要……56个小时。”乔林很快的算出了结果。

两天多时间！我忍下心里的愤懑，拿出纸笔开始记录组合的号码。

拨打出第一个号码，又出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对不起……”

正要拨出第二个号码，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手机没电关机了！

四、

我俩滑稽地呆呆望着黑了屏的手机，乔林首先反应过来，朝我吼:“电量这么低了你自己没有注意到吗？！”

我也气的慌:“我要知道有这出我连手机都不会带出来！”

正当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们同时感受到有阵风在周身旋转，教室的光线出现了变化，不一会，手机重启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图标出现在黑色的屏幕上，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像是镜头拉远一般，那个大眼睛图标逐渐缩小，化作了通知栏普通大小的图标，而屏幕上又开始出现白字:“我把手机时间调回去了，这个空间只存在手机联通我们到它关机这段时间，我可以在这个范围内掌控这段时间，你们要感谢我啊！”

我返回主屏，显示的是16:00，正是手机坠地的时间。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试号码，一边朝乔林说道:“过一会你来试啊，咱俩轮换着。”

“哦。”他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我也没工夫理会他。过了几分钟他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说你出门接电话差点撞到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个瘦高的女生，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黑色长连衣裙？”

我讶异的看着他点点头。他怎么知道的！

“她走路速度怎么样？”

“很快，就差没小跑了。”

我注意到他神情有些怪异，“有什么不对吗？”

他望向后门玻璃，说道:“等会有人过来时你仔细看一下。”

原来乔林发现外界的场景也“回放”了。我想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看就看吧。

连着过去了三个人，我看着他们的上半身掠过窗户，确实好像哪里不对但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看我一脸迷茫，乔林干脆把我拽到门边上，指着他们的脚步说:“他们的速度被放慢了。”

我心里一惊，确实这些人迟缓的行动很不自然，像慢放的镜头！

“这又是啥意思？”

乔林匆忙把手机拿过来，调出秒表，记录了几个人从后门到前门的时间。

“我有个可怕的猜测。”乔林的声音有些轻，好像很紧张，“这个空间的主人可以控制这里的时间，很有可能时间的规则都是由它来制定的，从现在状况看，重复了一次的时间相对于外界变快了。”

变快？我看了看自己和乔林，举止很正常，不太明白“变快”的含义。

“假如，”乔林解释道，“外面表现得是正常世界，那么时间也是正常速度流逝的，而我们感觉它放慢了，事实上是相对来说我们这的时间加速了，外部过一分钟，我们却过了比一分钟长的时间，而那主人刚明确说了它需要的是我们'在这个空间'消耗的时间！”

我恍然大悟，“主人”所在的是真实世界，它消耗开机到关机这几十分钟时间却可以得到我们比几十分钟长的寿命！要不是乔林，我一个人埋头苦试是永远发现不了这一点的。

“我需要确认这时间被它加速到什么程度了。”乔林说罢坐在那里，等着时间再次循环。

我试号码的心情也低落好多。很快，16:33分时手机关机了。

再次重启，外面的世界再次回放，我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路过门的人，乔林准备好了秒表功能，记录刚才那几个人的时间。

我有些不敢知道结果，尤其看到乔林看着秒表的结果时那僵住的表情时。

“天啊。”

“怎么样啊？”我心快跳出来了。

“两倍。”乔林说道，“我们的时间每次循环会以之前两倍的速度被消耗，这是个指数增加的过程……我算了一下，也许要不了二十次循环，我们的后半辈子就全搭进去了，即使能试出来正确号码，出去后我们回到正常的时间点后也会马上衰老，甚至立刻死去。”

也就是说，我们继续试号码的话就相当于在打一个堵，以我们的命为赌注赌我们能在十几次或更少的循环中找出正确的序列。这个规则不知不觉中就可以将一个人套进这个加速消耗寿命的圈套里，没人敢肯定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下一次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按这个'主人'的德性，恐怕这些数字能不能组成正确的号码都是个问题。”乔林平静地说。

这下我彻底绝望了，乔林说的很对，也许我们从一开始进入这里就注定出不去了。

五、

但我忽然又想起来，不是还有一个选择吗？自愿给出一个人全部的生命，另一个人就能出来。不知这话可信不可信，但“主人”似乎一开始就诱导着我们选择试号码的方式企图夺取两个人的时间，那么另一个方法应该是它不愿用的，也许这个空间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它只能得到一个人的时间，相对来说不划算。

我有些心虚的看向乔林，发现他只是低头看着我的手机，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早就想到了。

我们本是萍水相逢的人，无辜的陷入这个圈套，凭什么要牺牲某一个呢？！

我心中竟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乔林先于我死在这里，他能不能成为这里的新主人，我会不会得救？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身冷汗，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多么惧怕死亡！我看不穿乔林心里的想法，那对我来说是更恐怖的未知。

时间又进入了新的一轮循环，像是洞悉了我们的想法一样，“主人”终于问出了我害怕面对的那个问题:“你们现在应该打算选第二个方法了吧？毕竟那样好过两个人都耗死在这。”

我不敢答话，偌大一个教室此时让我喘不过气来，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真的不想死。

“如果我们某一个人留下了，还可以出来吗？”乔林问道。

“强行离开这里的话，你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又是一阵沉默，我闹钟几乎是空白的。

“把我留下吧！”乔林突然干脆的说，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疯了？！

觉察到了我的反应，乔林笑着告诉我，“相信我，我知道对付它的方法了，”他眼神中流露出自信的光彩，“而且，我保证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看着他的眼神，呆愣了半晌，内心像有一锅冷水被加热，直至沸腾。强烈的求生欲让我不顾一切地想要相信他的话。

此时的乔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同于刚才的绝望，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乔林吗？智慧冷静，自信果敢。我感到自惭形秽，而即使如此我竟也无暇顾及他如何能逃出生天。

“得到你的时间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真实世界了，你只能屈居于这个空间里与它融为一体，承受无尽的灰暗，根本对付不了我。你想好了，你就那么舍得在人世所拥有的一切？”冰冷的文字透露出“主人”的不屑。

“我都自愿交出我的寿命了，你这个始作俑者还假好心考虑我的利益。”乔林嘲讽道。

屏幕上沉默了半晌，我心中有些不安。

“自从上一个人进来有多久了……那个人本来就因病活不长，我只在人世存在了两年又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压抑着的激动。

没等它感慨完，乔林毫不留情的打断它说道:“如此说来，'可以成为这里的新主人'也是假话吧？毕竟你在消耗完抢来的寿命后还要回来等待下一个猎物！”

我的突然又心悬了起来。

其实我之前也想到了这点，当乔林说要交出寿命后，便生怕他也想到这再反悔，不过这根本是自欺欺人，乔林怎么会猜不到这一点呢。

我承认我的想法有多么卑鄙，但我更相信乔林真的能够绝处逢生，我不断以此来麻痹自己的罪恶感。

忽然，屏幕上快速地出现一行字:“你已经答应把寿命给我了！不可以反悔！”

说罢，四面八方涌来旋转的风，向乔林袭去，我害怕得向后跳开，只见乔林的衣服被撕扯着，头发凌乱地飞起，而我却感不到一丝风，仔细一看，乔林自己他所处的一方区域竟然都被扭曲旋转，那里的光越来越暗，色彩越来越模糊，仿佛一切都在被肆意的涂抹掉！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乔林被这个空间一点点侵噬掉，在他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我仿佛从他的侧脸上看到一个轻松的微笑。

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这么自信能够再回来吗？没等我再多想，我脑子一沉，昏了过去。

六、

耳边似乎有嘈杂的声音。我的手触到了软软的东西。我猛地睁开眼，面前有几张关切的面孔，而我正躺在一个男生怀里，环视四周，还是那个熟悉的教室，手边就是那扇可以看到球场的后窗。

我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攥住不知是谁的温暖的手，眼泪抑制不住的涌出，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乔林，一切恍若一场噩梦。

我谢过了发现我昏迷的同学，起身正要往我的桌子走，忽然注意到了那嘈杂的声音是楼外传来的，侧身一看，旁边好像聚集了好些人。

“他们在干嘛？”我问那几个同学。

没想到他们竟诧异的望着我，半天有个男生结结巴巴的问我:“你没被吓傻吧？你不是看到那个人坠楼摔死才晕过去的吗？坠落的地点就在这排第一个窗户外面！”

“听说是个工程学院的男生……”

什么？有人死了？我急忙跑到教室前方，发现前排窗外靠斜前方有一滩溶于雨水的血迹，人应该已经被抬走了，只剩下周围惶惶的人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这一切的前前后后，直觉让我捡起地上的手机，几乎屏住了呼吸滑开屏幕，时间是16:14。

一道光从脑海中闪过。我从后台程序中打开了相机，那是手机掉下前拍的照片:阴沉的天空，湿漉漉的篮球场倒映着地面的物体，树叶被洗得鲜绿，近一些靠近马路边，是一个大宣传栏，发亮的玻璃上似乎反射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突然明白了当时乔林拿着我的手机在看什么了！

玻璃上映出半空中一个人，白色T恤灰色短裤，和乔林的身影一模一样！照片拍摄时间是15:59:59，也许他和我的手机是同时坠地才得以进入那个空间……我战战兢兢地望向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想起乔林最后跟我说的那些话——他当然有办法让那所谓的主人无法回到它的空间，因为乔林看到了照片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的剩余时间根本就是零，“主人”得不到任何时间只能湮灭于现实世界，而乔林就真的成为了那里的主人！

我无法揣测乔林当时发现自己已经死亡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我心里竟没有那么悲哀了，我们都一样，谁都无法逃离自缚的空间。

“我保证我们会再见面的。”乔林最后的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却让我越发看不清他。

16点20分，乔林消失也就是我脱离空间的时刻，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周围的一切静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