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挨着我睡,我这里还有空位子。”
从身后抱住我的人对我说。他是个比我高出一头多的人,年龄似乎不大,应该属于哥哥姐姐辈的。我听出了他的湖南口音,因为我有一个同学是湖南转学过来的。
他带我到他睡的地方,把我安排在他的一侧。“你就睡这里,别到处走,这里杂的很,什么人都有,别惹他们。”
房间里充满了各种味道,烟味,汗味,脚臭,屁臭,还有裤子里散发的尿骚味以及头发里散发出的闷人的味道,房间里的人也是南腔北调的口音。我环视四周,还发现有些人是带着行李铺盖卷的,这里不是收容盲流的吗?我心里疑惑着。这里和广水的收容遣返站相比落差太大了。
适应了里面的环境,我挨着这位湖南小哥哥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个午觉。醒来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喊开饭,最先开饭的是一班,嘲杂的女人声里还夹杂着一两声孩童的声音,我从人声判断出得有二三十人不止。
良久,又是一阵嘲杂声之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二三四班开饭!”
我和湖南小哥跟随大家涌向操场一侧的食堂窗口。每个人一个洋瓷碗,四两长方形的米饭,一荤一素两个菜和一筷子大头菜丝扣在饭上面。荤菜是冬瓜和肉,不知是炒的还是烧的,只有两三片薄薄的肥肉,素菜是炒死了的绿豆芽。
操场上满是站着或蹲着吃饭的人,看来吃饭是不让回房间吃的。湖南小哥将米饭分了一半给我,他说胃不好,吃不了那么多。在室外才看清他的脸,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只是脸色白里透着一些青色,我不知他是真的胃不好还是关照我,但有一点是肯给你的,他应该有心事。
这顿饭吃得让人反胃,冬瓜是坏的,豆芽也有烂豆芽在里面,一看就是没择选过的,两个菜都有股子味道。“这简直是喂猪啊!”我心里怀念起广水收容站的饭菜来,至少那里的饭菜干净。
吃完饭回到房间,通铺上已是东倒西歪黑压压一片,屋内还是没有照明,那些坐着的,躺着的,还有走动着的,一个个像鬼魅一般,我对这里的感觉相当不好。
收容站也是一日两餐,上午十点中餐,下午四点晚餐。现在吃的是晚餐,吃完晚餐离天黑还早,我好奇长得白白净净的湖南小哥怎么也进了收容站。
“你也是流浪要饭被送进来的吗?”我找准机会问他。湖南小哥穿着比较干净,不像我一身脏兮兮的。
“不是,我的东西不小心被人偷了,没钱,也没有证明,晚上睡火车站被抓住送进来的。”湖南小哥微微笑了笑。
原来不流浪要饭也会被关进来啊?!那个年代还没有身份证,外出人员一般会有持有介绍信和一些相关证明,如果没有有效证明,就会被当做盲流送进收容站,随后被遣返原籍。这些是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的。
屋里开始有些人准备去洗澡了,湖南小哥也从他的提包里拿出毛巾肥皂,他叫我和他一起去洗澡,我想了想,拒绝了。
我自从那次在河南的那个水塘洗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盥洗过,不仅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臭娃,而且身上还长满了虱子,我自然不好意思用人家的东西洗澡,更何况除了身上穿的衣服,我没有衣服可换洗,故而洗不洗一个样。
我答应帮湖南小哥看行李,让他去洗澡。
说来也怪,进到这里来我竟然没有没虱子咬的感觉,难道真的应验了那句老话:虱子多了不咬人?后来我终于发现虱子不咬我的秘密了,有于长时间不换洗衣物,又长时间在外流浪,我的衣服早已经像铠甲一样了,皮肤也因为油脂和灰尘的综合变成了一层“包浆”,虱子不是不咬我,而是要不动我,当然,除了裆部以外。
天黑了下来,屋子里的照明灯终于亮了,但照明的亮度实在是太弱,一个屋子里,稍稍远一点就只能看到人影。
这样恶劣的环境自然是睡不踏实的,时不时被动静惊醒,像野外的孤兽一般,警觉又睡意朦胧。
半夜,一条黑影将我和湖南小哥几乎同时惊醒,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在动手摸索湖南小哥的提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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