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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京山再次注意到羽落,在超市收银台。她低着头,扎马尾。耳边碎发散落。
班里最好看的女孩。周日,原来她在这里兼职。
京山眼里没有钱的概念,爸妈给的多,如流水。吃喝玩乐,挺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注意到她。
京山回头,夕阳洒落在她的侧脸,烟雾燃尽,颓废的美感。
那画面,一瞬穿越。记起几年前的迎新会,羽落描眉点佃,宽大的戏服上身,咿咿呀呀,她唱的是黄梅戏。
那年,意气风发的姑娘,眼角是上扬的弧线。舞台下掌声如雷动,只是片段表演。对于高中生,不常见。
她生的漂亮,当选校花。人美心善,招人喜欢。
喜欢她的,也有他。京山和她同窗两年,话不多。他生来反骨,在学校混的不错,不是好学生那一挂,应是坏学生那一类。
羽落好脾气,有些温柔。是好班长,做第二排,爱笑。
羽落下班,换下衬衫往家赶。天黑,要回去给妈妈做饭。
京山站在银杏树下,叶子枯黄。
“羽落同学。”他扭头,手里捏着易拉罐,气泡往外冒。
“京山,好巧。”她笑笑,抬手发丝夹耳后。
依旧温柔。
“怎么打工,钱不够?”京山没头没尾问一句,想知道。像自来熟。
“没有。闲着也是闲着,还好。”她向来如此,平易近人。
怎么还好,高考还有多少天。羽落同学,你说过,想去远方,高等学府。
他没有再问,点头,一起走。
京山和羽落住同一小区,他早知道。羽落早上坐公交,第一排。他爱坐最后,常看到她的后脑勺。
羽落听英文,带耳机,神情专注。
两年。
恍惚如梦。
02
计算机教室,羽落对着电脑有些发愁。不太懂,不知应该是哪个键。
京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班,坐在她身边,晃晃奶茶:“班长,我教你?”
身边人在起哄,少年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心照不宣。
她笑笑:“麻烦你,京山。”
他接过鼠标,声音轻轻。一步步做的仔细。
侧头问:“如何?”
羽落看他:“我记下笔记。”
他笑:“也好。”看她低头在包里翻半天。
羽落的字,好看。人如其人,娟秀。
她记的认真,每一步。
京山手放脑后,半倚着墙:“班长,重要的是练习。放学去网吧?我教你。”
考试在即,羽落想想,点头应允。
网鱼网咖。
羽落仍穿校服,很薄。长发竖起,粉色的耳朵,白皙。乖乖女。
他瞧着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羽落开电脑,网咖里热血沸腾,打游戏的声音。
她在角落,看笔记,神情认真。
京山说:“羽落,我好像见过你父亲,在南山。”
她的手一顿,南山。监狱。
“嗯。”她点头。
“你别误会,我找我小舅,他在那管犯人。”
“你没看错,他在那。”她回头,耳后碎发散落,眼眸黑沉。
三年前,羽落的父亲,犯贪污渎职罪,判有期徒刑三十年。小区里的流言,不是流言。
京山盯着她许久,终于想起什么。
少女的肩不再柔韧,她眼中没了光。
03
计算机考试过后,羽落成绩还好,89分。为表感谢,中午请他吃饭。
少年吊儿郎当,走进面馆。不像吃饭,像来收租。
他点了砂锅米线,羽落要了四川凉面。
“替我省钱?”羽落摸摸钱包。
他歪头笑:“不行?”
羽落笑起来,眉眼细长。怪不得学戏,演七仙女也绰绰有余。
“你,为什么不继续唱了?”他掰筷子,心不在焉。
“没钱。”羽落语气平淡:“我妈一辈子没工作过,为了我出去打工。还奢求什么。”
“不怨?”
“有什么,幸福了十几年,不亏。京山,无论如何,那是我爸。”
餐盘端上来,香味四溢。
他们像老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吃饭。
“京山,好好读书。去上大学。”她在门口,说了这样一句话。没头没脑。
“好。”京山低头,不知沉思什么。
他进班,穿校服,做值日。不逃课,不睡觉。
像换了人,彻头彻尾。
班主任泪流满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是谁,是哪位好心人帮京山渡过彼岸。
活菩萨啊!
京山撇他,二哥,醒醒。我也没那么差吧?
手机关机,电话卡注销。校外的狐朋狗友再不往来。
高三开始,京山喝黑咖啡,熬大夜,往死里恶补课本知识。
他想追赶,那个眼里无光,却还勇往直前的傻姑娘,羽落。
04
百日冲刺阶段,羽落辞掉周六日的兼职,安心复习读书。
京山的模拟考试成绩不错,稳步上升年级一百。他这人,向来聪慧,做什么都好像不太难。
六月初的夏天,闷热。蝉鸣落了一地。
羽落高考数学时,紧张,最后几道大题,她心里没底。
考生离开考场。
两天,校园的人散了个干净。有人欢愉有人愁。书本撕碎扔了一地。狂欢。
高考后,羽落在家等成绩,日子难熬。
雨夜,她坐在桌边守着手机。零点,登陆,点击进入。手心里沁出了汗。
528分,超过一本线。
她赤脚往里屋走,找母亲。
“妈妈,我考上了,超过一本线20分,妈。”
母亲未睡,坐在床边,倚着墙。
羽落躺在母亲腿上,泪水流了满脸。
报志愿,录取,等开学。
九月末,羽落坐火车去往南方。华东政法大学,法律专业。
新学校,新城市。提着笨重的行李箱。母亲往里塞了许多的东西。
门前的学长带着臂章,脸上热情洋溢:“同学,新生吗?哪个系,我带你去。”
男生们争先恐后。
身后,有人接过羽落的箱子。轻揽了她的肩:“不好意思,她有人送。”
学长瞥眉:“你谁?”
“我们,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你说我是谁?”他笑了笑。
羽落看着他,有些呆。
“好了,大班长,为了和你上一所学校,我真是煞费苦心。”他揉揉她的脑袋,拉着她往前走。
他托母亲和小舅多方打听,这才确定了羽落的大学和专业。
读大学,也算是开启新的篇章。
可他呀,是个怀旧的人,喜欢过去的事物和人。
人们总说要往前看,可往后看看也不犯法不是。
他回头,与她四目相对。唇畔生花,眼中唯有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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