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秀秀18,中专刚毕业。分配结束,学校送她们返乡前,父亲到学校看望秀秀。
父亲是按照母亲的授意来学校接秀秀返乡的,但一则学校承诺了送归,二则秀秀也没多少行李,不过一卷铺盖一个箱子,完全可以放置在学校送返的班车上,父亲便扛着满满一箱秀秀用剩余饭票换的面条走了。至于路费生活费啥的,父亲连问都没问。彼时,秀秀兜里只剩几块钱,一路上的生活费都是问同学借的。
多年后,秀秀想起当时的情景,父亲来学校,心里就没想过要给自己路费和生活费,他想要的不过是那箱面条。因为秀秀提前跟家里说过,剩了好些饭票,可以从学校食堂换成面条。
到单位时,秀秀兜里一个铜板不剩,全掏空了。原以为马上能领到工资,谁知道工资要三天后才发。
就这样,秀秀饿了三天。三天里,除了喝点水,啥都没吃,原因只有一个:
没钱买饭......
直到休假时回家,和母亲闲聊时,才听母亲说:
“你爸没给你钱?我们在家里商量好了,钱也给他了,让他交给你的......”
父亲带着路费去接刚毕业的女儿,得知是学校送返时,除了扛走女儿用剩余饭票换来的一箱面条,女儿返乡、报到会面临哪些困难和开销,问都没问一句。
父母有计划也有能力接女儿返乡,单纯的就是父亲不想给秀秀钱而已。
那三天本来可以避免的饥饿,让秀秀第一次感到父亲并不爱她。秀秀想到母亲经常说起父亲没有家庭责任心、自私、没有良心,其实这些就是真的。
(二)
英子的母亲出生时,家里已经有四个闺女,英子母亲是五姑娘。隔壁屋住的伯伯家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占全了荣华富贵几个名字,一家人走到哪里都是鼻孔朝天,特别是对英子外婆家,更是时常零敲碎打,奚落她们家生不出儿子。
英子的母亲还在娘胎里就被寄予厚望,希望是个儿子,没想到生出来还是个姑娘。出生后,当父母看清新生儿的性别时,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说:
“扔了吧!”
产婆抱着新生儿出门下台阶时,遇到英子最年长的姨妈。姨妈已经出嫁了,这次回娘家是送母亲新生孩儿的祝米。新生的小妹妹激起了刚当母亲的姨妈的母性,她一把夺过小五妹,加裹了一件破衣服,将妹妹藏在门后。瞅着父亲离开后,力劝母亲留下妹妹,毕竟是一条小命啊!
几小时以后,哭肿了眼睛的母亲终于求得父亲首肯:
“如果还活着,就养着吧!"
英子的母亲大约上一世拯救过银河吧!腊月里几块破布片裹着躺在冰冷的门后大半天,一口米汤居然就活了过来。可是,她的心,永远留在初生时腊月的一片冰凉里,再也没有暖过来…
旧时的家庭,没什么新鲜话题,英子母亲出生就因为是姑娘被抛弃的经历反反复复在家族里咀嚼和流传,无论哪个版本都逃不掉曾经被父母抛弃这个主题。
出生时曾被亲生父母抛弃的英子外婆,一辈子都在寻找回归家庭的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一条道走到黑......自己努力创下的一切,和英子兄妹努力创下的一切,都被她义无反顾地当作回归家族的筹码,不死不休。
只可惜,至死,她都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是:
父母并不爱她!
她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
(三)
小云第N次对父母发火的原因还是只有一个:
吃得太差、太简陋了!
两个老人,一个月只用二百来块钱吃饭。菜是菜场里最差的、腐败的、卖不出去快扔的、一块钱一堆那种,肉?基本舍不得买。节约下来的退休金,当然是要攒起来的。
好在两老口的米面和穿戴都是女儿供着,几个女儿比赛似的捡好的买,却因为不住在一个城里,日常买菜的事儿就实在管不了啦。每天两老口便抠抠搜搜地随便对付一口,每年攒下五六万的退休金全进了儿子的腰包。
每次生病住院,都是闺女们和女婿们轮流请了假在床边照顾,父母视而不见,儿子偶尔露一次面,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儿子孝顺。
父母去世多年以后,小云提起这些,略带遗憾地叹息道:
“以前,我只是觉得父母重男轻女,但事实上,这些年我越来越感到,其实父母就是单纯地不爱我、不爱我们几个姐妹......”
(四)
我们以为的父母的爱,是父亲的肩头、母亲的拥抱,或者,起码是一口活命的热汤。
而实际上,你以为的父母爱你,也许就只是你的以为......
比如,秀秀的父亲明知道女儿会挨饿,仍然没有给她生活费;
比如,英子的外公外婆,明知道新生的女儿寒冬腊月被丢出去肯定会死,还是决定扔了她;
比如,小云的父母明知道享受着的是女儿们供奉,还是把所有身家贴补给儿子......
这些父母,他们就是真的不爱你!
(五)
英子的母亲,一辈子在回归家族的路上,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散尽自己小家的所有一切,以及自己子女的一切,也没能换来家族的接纳…
小云半生对父母的供奉,只换得一声悲凉的叹息…
只有秀秀,当她看清“父亲并不爱她”的真相时,果断止损!不再讨好、不再自责、不再抱怨、不再期待。
当你叫不醒装睡的父母,只能把爱和赡养分开。
假如,你有能力抱持住不爱你的父母,可以离他们近一点儿,争取体验父母亲情其乐融融;
假如,你没有能力抱持住不爱你的父母,那就离他们远一点儿,只需要做子女该做的事情,让父母老有所养、老有所依。然后坚定地对自己说:
我做到了孝顺父母!我做到了无愧于心!
至于别人以为的,甚至父母以为的,那就,让他们以为吧!
毕竟,即使父母不爱你,你也还有你自己的日子要好好的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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